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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這裡預見自己的父親,謝苡夏一度懷疑自己的視覺出現了偏差。
但父親手中翻動着的《華爾街日報》過分熟悉,沒有比期刊報紙更能論證其确切的身份。
而謝沉,似乎也一早注意到了女兒的一舉一動。
要叫這個心思沉的男人坦然承認特意買了同一班飛機,為的不過是能在戴高樂機場見到前妻的身影,簡直比登天還難。
見女兒蹙眉,他短暫地點了點頭,示意“已不需要再打招呼”。
然而,謝苡夏似乎猶未覺得清醒,眉宇間的困惑隻增不減,平白地望着本不該出現在這一航班的父親,審視着他此行的目的。
早慧的女兒偏偏在所有事情上有着自己獨到的見解,卻唯獨在他們這段夫妻關系上失去了判斷的能力。
但有些話,從來是沒有必要明說的。
以往是如此,日後也是如此。
謝沉不打沒有把握之仗,也不認為現在是個和女兒談心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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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夏,你怎麼了?”
見謝苡夏小臉煞白,李泯真懷疑是自己沒有給她明确答複以後而影響了她的心情。
有些事情是要經過深思熟慮的。
他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謝叔叔會破産,如果真的要說市場行情發生巨變,那率先破産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親爹;同理,他也從來沒有設想過夏夏和謝叔叔會斷絕父女關系。
但他還是鼓足勇氣:“就算你爸和你真鬧掰了,我不會坐視不理的。”
“我雖然在能力上有所欠缺……”
他也不知道夏夏的小臉上又發生了怎樣的化學反應,小臉蒼白不再,以至于她有一種勉為其難的不想叫他說下去的色彩。
而正是因為如此,李泯反而覺得得到了鼓舞,他無論如何都要把自己的話說完。
“但我一定會想方設法幫助你的——”
李泯越說臉上的表情越是浮誇:“隻要你一聲令下,我幫你謝叔叔的公司搶回來都成。”
這種信誓旦旦且與能力完全不匹配的承諾,謝苡夏平常隻會聽不下去,全然當做笑話。
但她屬實也沒想過,李泯會有種到自己的父親面前大言不慚,更甚至于揚言要搶他的公司。
李泯說完這些,心裡雖沒有底氣,但他能夠感覺到是自己有力地安慰到了謝苡夏。
不然,苡夏妹妹怎麼會差點失聲笑出來。
但伴随着夏夏按捺不住的笑聲,旁邊的一記冷笑也叫人熟悉。
猶如牛羊過街,恰遇山中猛獸般,李泯還是不願意輕信自己的直覺,認為這種恐懼和擔憂是完全不必要的。
結果,過道另一邊的簾子霍然經掀起,裡面露出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來。
“李晉生了個好兒子,沒想到志向這麼遠大。”
李泯當場直接崩潰了,他在想,他的人生原本是有很多美好的選擇的,是在這一刻,他為了所謂男人的自尊心,選擇踏上了一條滿是錯誤的道路。
重點是,連他這樣臉皮的人,也完全不知道如何在謝叔面前挽回自己的臉面。
倒是夏夏顯得從容不迫。
“李泯不過和爸爸開開玩笑。”
“那我也同他開開玩笑。”謝沉饒有興緻道。
這樣的興緻很不尋常,好像注定了父親前身巴黎,是有令他覺得心神愉快的事情。
“爸爸,你怎麼也會來?”
謝沉的回答言簡意赅:“出差。”
李泯這下子從終于反應過來,已經可以想象父親得知自己在謝叔叔面前說了這一段“野心勃勃”發言之後動怒的場景了,還不得趕緊謝罪:“謝叔叔在恒星的地位穩如泰山,怎麼可能受我這種晚輩影響?”
“看來你對我公司情況也很了解,”謝沉頓了頓,“李泯,上進是件好事。”
謝沉鮮少會有年輕人聊這些。
棱角分明的臉上英氣逼人,男人話鋒一轉,“但整天撺掇着我的女兒和我分家,這可不算什麼好事。”
李泯不知道謝叔叔到底聽見了多少,但有一點,至少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就算聽見了事情的全貌,作為謝苡夏的父親,他斷然是和夏夏站在一道的。
他可以對自己女兒的假設充耳不聞,卻沒有辦法對自己的“狼子野心”視而不見。
而這“分家”的話一經說出口,這對話的嚴重程度立馬上升到了另外一個層次。
頭等艙是可以聯網的。
也就另李泯立馬聯系了他那曾經不着調的父親。
高空之上,信号總是沒有想象中的好,等待他父親回應的時間就變得格外漫長。
然後,苦苦等來“解決辦法”的李泯卻發覺自己父親發來了一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還有,“告訴謝沉,我李晉的兒子不是孬種。”
李泯這下沉默了,且沉默得很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