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被牽着走了一截路,仍有些發懵,望着面前的男人,莫名道。
“為何偏要向你借馬?”
恒峥被她這話堵得一噎,眸色沉沉壓着柳念與他對視。
“是我教得你騎馬,問我借馬也是應當。”
柳念見他這幅姿态,亦不避不閃他的視線,袖中的手指卻稍稍泛白。
“那你為何要給我買衣裙?又為何不與那掌櫃解釋我們不是夫妻?”
攻守瞬間易主,恒峥竟扛不住柳念此刻看過來的眼神,偏頭避開,沉着聲道。
“不日便南下,路途中恐再無機會置辦衣裙。”
恒峥端得淡然,卻未正面回答柳念的問題,頓了頓又道。
“何須與外人解釋什麼,是與不是,我們清楚便可。”
柳念不知恒峥此人在某些方面是裝呆還是真呆,她這會兒懶得再與他攀扯,伸手将人推開,自顧自走出巷子。
直到回易家别院,柳念路上再沒與恒峥說過一句話。
此刻易家别院的前廳,正坐着位垂首抹淚的妩媚女子。
盧家兄弟不知帶着恒安野哪兒去了,恒景與他母親一樣不愛出門,僅留恒木一人有些犯難的坐于上首。
原這廳中女子就是那山匪秦剛之前當街搶走的倩兒,她那日出了田家宅子後沒有回家,而是費了一番功夫打聽到恒通镖局的現居處。
進門便對着恒木一通哭訴,一邊抹淚一邊說起自己如今母家不認,嫌她丢人現眼,應去找棵結實地樹吊死了才好。
倩兒見恒木無甚明顯反應,又擠出兩滴眼淚,接着道自己非是主動與那殺千刀的秦剛有染的,是倒黴被強槍過去的。她現下已走投無路,難以在這洪縣立足,望镖局能大發善心幫她一幫。
倩兒是一女子,恒木也不好出言安慰,雖院中還有位女眷何晏芳,但與恒木的關系本就尴尬,他也不好去打擾她。
這會兒見着恒峥幾人回來,總算能松下口氣,恒木喚過盧雲舒及柳念兩位女眷,讓她們一道去安慰安慰那仍在哭泣的倩兒。
正在拭淚的倩兒眼波一轉瞄到進來的幾人,複又梨花帶雨起來,餘音陣陣回蕩于整個前廳,聽着分外凄慘。
心下卻不敢分神的關注着幾人的一舉一動,待恒木交代完,倩兒瞅準時機,突地起身跪了下去,顫聲言辭切切道。
“求恒大當家将我留在镖局吧,哪怕是給諸位爺跟小姐做奴婢也可。”
盧雲舒當即使了個眼色,柳念上前跟着她一左一右将地上的倩兒扶起,便聽她道。
“姑娘何需如此作踐自己,我們镖局各各都是糙人,用不慣什麼奴婢的。”
聽見這話,倩兒的淚珠子似不要銀錢般不停滾落,期期艾艾地拉住盧雲舒的衣袖,低眉看向她,一副可憐至極的模樣。
“非是倩兒自甘下賤,小姐大抵是不能明白我的苦楚,這天地之大卻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話畢跟着又嚎哭起來,哭的在場幾位腦仁都泛疼,程舉磊不動聲色的上前拉過盧雲舒,柳念隻得柔聲安慰倩兒幾句,她本就是累贅之身,也做不了什麼主的。
倩兒自是聽不進柳念那幾句不痛不癢的話,眸色暗了暗,朝衆人福了福身,作勢往外走,卻在路過恒峥身側時,突然體力不支一般,朝他偏倒而去。
恒峥反應極快,步子一撤從旁抄起一把交椅,倩兒不偏不倚正好倒在那張椅子上,未沾上恒峥分毫。
倩兒一動未動,半阖的眼皮卻忍不住顫了顫,就在通傳預備去請大夫之際,她幽幽然轉醒,虛弱捧着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出,自己已經一日多未進水米了。
一聽這話,通傳極有眼色的去拿了些軟和點心過來,端去給那倩兒墊墊肚子。
待吃過點心,倩兒整個人似緩過勁兒來,大有繼續糾纏的意思。
恒木算是看明白這倩兒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實在難受其擾,按了按嗡嗡作響的太陽穴,不等倩兒再開口,讓通傳領着人下去。
“倩兒姑娘既身體抱恙,今日就先暫住易家别院吧。”
待那身影消失于檐廊盡頭,又才跟恒峥幾人說道。
“洪縣不能久待,等去于家村赴完宴,咱們也當啟程南下了。”
恒峥幾人也是如此打算的,一來,自古大恩如大仇,他們殺山匪奪洪縣之事過于重大,待久了難免讓某些人心生猜忌,給镖局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二來,他們借住于旁人家中,本就諸多不便;城中大戶們又時常上門拜訪,讓镖局疲于招待,今日更是讓那倩兒找上了門,想讓镖局收拾秦剛的爛攤子。
其間各處是非太多,還是早些離開早些清靜。
酉時過半,镖局到了每日的晚食時辰,算是客人的倩兒自然被邀請到膳廳之中一同用膳,不免就與桌上的女眷和各位爺們攀談上幾句。
镖局子弟雖良善無心機,但也走南闖北多年,不是單純之輩,幾句話的功夫就将那倩兒看得明白,此女心思不正,衆人歇了與她閑聊的心思,快速吃過晚食,離桌回各自院子。
白日裡新購的三身衣裙均在恒峥那處,柳念回房時并沒有找他去取,未曾想恒峥這會兒竟給她送到了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