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遂将心中所想詳細與恒峥和盤托出,從如何誘敵、如何引至埋伏地、又如何将其殲滅考慮得極為周全。
恒峥望着柳念的眸色始終含笑,帳側掀開一處窗簾,柔和日光打進帳内,姑娘滿心滿眼坐在他的塌邊,與他親密說着話,傷口位置有些發脹又有些發麻。
“恒峥?我都說完了,你怎麼沒反應啊。”
柳念伸出手指點了他一下,恍惚間恒峥霎時形神歸位,她說的一切其實他都聽進去了。
“念念計謀甚妙,思慮周全,我認為可以一試。”
午食後,恒峥便帶着柳念去往主帳,待常從事通報後,二人進帳與魏懷明見面。
魏懷明此刻不甚雅觀地躺在上首圈椅裡,一手還揉着額角,見二人進來,面色疲乏地撐坐起來,吩咐常從事賜座。
“民女柳念見過刺史大人。”
柳念身姿挺拔,行了一個不甚标準地江湖禮,魏懷明卻毫不在意,笑容和藹讓她起身。
“快請起,柳姑娘便随守捉使坐在一處吧,雖是在這營地之中,也莫要拘謹。”
柳念是第一次見到霍州刺史魏懷明,此人長相平凡,但眉宇開闊,面相極為舒展大氣,應是好相與之人,遂點頭入座。
魏懷明近日正處在焦灼之際,口内都起了一顆燎泡,日日飲着敗火茶,常從事也給前來的二位各倒了一盞。
恒峥知曉如今形勢逼人,喝過茶後,開誠布公将那攻城之策原原本本獻予魏懷明,又是一盞茶的功夫,恒峥話罷,待上首之人回應。
對方卻久未開言,眉目緊縮,竟是一派嚴肅之色。
大帳内半晌無聲,呼吸可聞,才見魏懷明沉凝眼眸,頗有些意外詢問。
“此計可是守捉使想出來的?”
恒峥擺手,卻唇角微揚,與有榮焉道。
“非是我,而是我身旁之人,所以特地帶她前來拜見刺史大人,也好在我有疏漏時,及時為大人補充。”
魏懷明一聽此話,視線當即投向柳念,眼神一掃疲憊,頗為震驚,身後站着的常從事跟着驚得張開了嘴。
柳念有些謙遜地低下頭,恒峥自桌下去探她的手,安撫般輕輕捏了一下,又接着道。
“大人有所不知,洪縣之所以能輕易奪回來,便是依靠柳念的計謀,若非有她識得那洪縣城牆處土質不同,我等也不能通過穴攻之計攻下洪縣......”
聽過恒峥又一番話語,魏懷明主仆二人更為驚訝,本朝女子通曉詩文經書不算新奇,但柳念卻與尋常女子大為不同,她不僅熟知用兵之道,竟還通曉極為複雜的地理之術,簡直是魏懷明招攬恒家衆人的一大意外之獲。
自古名将奇才便不單擅用兵法,亦是熟悉天文地理,唯二者結合才能每每神兵天降。
旋即,魏懷明讓常從事速去将諸位将士喚來主帳,衆人一進來擡眼便瞧見恒峥身側坐着位女子,皆是一愣,有些側目,落在最後的恒家一行倒是淡然許多。
待諸将落座,魏懷明此時分外精神,未作間斷便将柳念攻城之法告知于衆人,求得諸将想法。
諸将聽罷這堪稱老道周詳地用兵之法,俱為震撼,喝茶的手都頓在原地。
這出攻城計必然可為之一試,且按常理來斷,其勝率極高,諸将唯一有些疑惑,究竟是何許人也,竟發覺了那一處天然地埋伏圈。
魏懷明見着下頭一衆震驚面孔,莫名有幾分熟悉,他笑容萦面揭開謎底,目光越過恒峥看向柳念。
柳念略略環視過一衆威武雄壯地将軍,不卑不亢開口。
“其實那處地方是恒大哥采藥時無意間發現得,我聽他描述後便今日親自前去瞧過,詳細觀察過地勢地貌特征,确是一處極佳地埋伏圈,我們可将士兵們提前安排在山坡之上,有茂密樹林做遮擋,待丹部被引入凹地中心,便可迅速封住狹道出口,來個甕中捉鼈。”
此言一出,諸将更是喜上心頭,看向柳念的目光灼灼,像是在看一塊寶藏,刺史在上首擺了擺頭,含笑道。
“好了,你們一個個的收斂些眸子,莫将柳姑娘給吓到了。邵勇傑,下午你再随恒大夫出去一趟,代我親自去探一探那谷地。”
一三十上下的黑面大漢,突得站起,高聲應是。
一應事了,柳念随恒峥回到醫帳,他皮實抗造,解毒不過兩日時間便又恢複的如牛一般壯實。
柳念也無留下來的必要,今夜一過,預備明日便回去洪縣。
夜晚,營地一片靜寂,偌大醫帳裡的其他傷兵早早便進入夢鄉。
小帳内,彼此洗漱完,恒峥有些意味不明的瞧了眼柳念,昨夜情形特殊,二人才同床共枕,今夜他們又将如何入眠。
柳念察覺到他的目光,倒是面上無瀾,反正一人一方氈毯,隻是躺在同張榻上的純睡眠而已,有何不可。
茶杯清脆磕上木桌,柳念轉身便上了塌,慢條斯理将氈毯抖開,才回望向恒峥,帶着些許笑意。
“上來啊,你是今夜不打算睡覺了嗎?”
不大地燭火隐隐搖曳,給柳念地臉鍍上柔和燭光,她的聲線溫柔,似一鈎子般勾在恒峥心頭,他熱意浮動,吹滅燭火後,緊了緊身側的拳頭,往塌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