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諸位搭救,不過在下此時身無長物,不知以何為報。”
爺爺說:“誰都有不方便的時候,不用在意。”
“說來慚愧,在下腿受傷了,暫時無法離去。不知可否在貴處修養,”說到這,江文長有點不好意思,“待與家人重聚,定當重金酬謝。”說完,将自己撐起來,盡力坐直上半身向衆人行了一禮。
載陽進來時,正好聽到重金酬謝。心神一緊,狗狗崇崇地摸到窗外,蹲着偷聽。
大丫在堂屋裡看見妹妹這樣,歪頭疑惑,在自己家為什麼作這鬼祟模樣?想聽,進去坐着聽就是了。她不理解,搖搖頭繼續手上的活。
爺爺受了一禮,說:“不必在意,救人一命,這都是給後輩積德。”
“就是不知您從何處來,要去哪,怎麼還在山裡迷路了?”
“可需要我們幫你通知家人?”
載陽聽着爺爺半文半白地跟人家說話,光明正大地打探着此人的來曆。
“在下江文長,字明行,老丈可喚明行。自陵平北路而來,至江州尋親。不幸中途和家仆走散,身上盤纏盡失,迷路山谷,所幸得老丈一家搭救,才不至于被山中野獸所食。”
路州縣?好像是宋朝的地方政府行政劃分?不确定,再聽聽。
“家道中落,不知遠親是否願意接濟,故明行想待傷好後再去尋這門親。萬一不認,也免了老丈受人家冷眼。”
“此物先交由老丈保管,明行粗心疏漏,暫麻煩老丈。待明行拜别之際,再歸還不遲。”
江文長摸出一塊玉佩來,雙手遞給爺爺。
爺爺也雙手慎重接過,保證道:“明行放心,你就好好在這修養。有什麼需要的,就告訴我家裡人。他們會盡量滿足你。”
爺爺向江文長一一做了介紹,雙方見禮。
載陽在外聽得着急,這就同意人家住下了?不是說好送走的嗎?
所以,等爺爺他們一出來,載陽就拉住爺爺到一個江文長在屋子裡肯定聽不到的角落去。
“爺爺,怎麼把他留下了?不是說好醒來就送走?”載陽壓低聲音問。
“爺爺原本不也是這麼打算的?你聽聽我說的那話,就差明說給他送走了。”爺爺也無奈,“但人家話說得快呀,都不好拒絕了。”
“說得快,不代表他就沒有胡謅!家道中落,不就是怕咱訛他;尋遠親,不就是不給咱知道他家在哪,怕咱貼上去;而且來曆姓名是不是真的都不一定呢。”這就是經過她耳朵過濾後聽到的内容。
“你當爺爺沒聽出來啊?不過,沒關系。你看,玉佩!”爺爺咧着個大嘴,拿出玉佩來,給孫女展示,“咱也不虧,啊。”
“……”載陽服氣,原來爺爺你的信任是玉佩給的,“這玉佩真假還不知道呢。萬一這要是假的,您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什麼夫人,什麼兵?”爺爺問,“賠?那不能,你看這玉佩,拿在手裡油潤油潤的,還有點暖和。肯定是塊好玉。”爺爺将玉佩摸了又摸,将繩子在手上繞上兩圈後,拿着一半,将另一半遞過去讓孫女也摸一摸。
“确實挺舒服的。”載陽摸着那一半,點點頭,相信這塊玉佩值錢,“那就好,就算他跑了不認賬,至少咱不虧不是。”
“那可不!你爺爺我可不做那虧本生意。”爺爺将玉佩抽回來,小心地放進自己兜裡,轉身就要回房尋個穩妥地兒藏起來。
看見爺爺轉身就要走遠,載陽突然反應過來。
哎呀!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她連忙上前抓住爺爺胳膊,又将爺爺拖回原處。
“爺爺,根本不是一塊玉佩的事!”
“那是什麼?”爺爺無奈,這不是都說通了嘛,還有什麼?
“您聽過那麼些故事嗎?很久很久以前……”
标準的講故事開場白後,載陽跟爺爺繪聲繪色地講述了各種救人之後,不得福報反被報複的狗血故事,包括但不限于恩人女兒被騙心騙身、引來仇家導緻恩人全家家破人亡、引來敵國軍隊甚至國破家亡等慘絕人寰的故事結局。
而這些故事裡,被救的白眼狼,無一例外,不是俊就是富,或者有文化。咱家救回來這個,感覺三樣都占呢!這還不危險?
爺爺聽完以後眉頭緊皺,良久,問出一句:“都未婚?”
“啊?是啊!”載陽也是聽懂了爺爺的疑問。
“你看啊,故事裡那些被救的男子都是未婚男子,才引得家中女眷惦記,可咱救的這位已經成婚了。”爺爺細細分析。
“成婚了?”載陽詫異,看着還年輕呢。
“是啊,都成親一年了。”爺爺說,“那人家女兒被騙什麼的,就不會發生呀。”
“家裡就你和你大姐,看你這樣也不像是看得上人家的。至于你姐就更不用擔心了,你大伯大伯娘要是不同意,她也不會喜歡。”
載陽思考一會,嗯……有理。
“那萬一引得仇家上門咋辦?”這才是不可控的部分。
“唉,你看啊,”爺爺歎了一口氣,“你說的故事裡引來仇家的那些人,救回來時都是血呲嘩啦的,咱救這個可沒其他傷口。”
載陽沉默。
“這人能在山裡迷路,還能在山裡把自己餓暈,就是不知道腿是怎麼折的。但如果這人都這樣了,仇家都沒能殺死,仇家也挺沒用的。”爺爺說到“山裡”時,加重了語氣,想來是特别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