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東廂房。
李秀色嗑了一地的瓜子。
而後唰一下從床上蹦了下來,嚷道:“小蠶,這會什麼時辰啦?”
“小姐!”小蠶在外頭伸長脖子,可勁兒回應:“酉時初刻了!”
李秀色望向窗外。
太陽已然下山,許是因為方下過一場小雨,天色灰蒙蒙的。
她舌尖輕巧地剔了嘴裡的瓜子殼:“行,我出門辦點事,你不必跟着。”
小蠶眼見着三小姐出門,片刻又退回來,自屋裡挑了雙淺黃色的繡花棉鞋,拍了拍上面的灰,這才抱着走了。
李秀色一路走到後門守着,沒過多會兒,便見一個窈窕的身影偷摸打傘過來。
她眯起眼,看見骨傘上頭蹦出了三個大字:【李秀荷】
李秀荷目光自傘下看過來。
似是沒想到會有人在後門,先頭一驚,臉色很快難看起來:“你在這裡做什麼?”
李秀色打量她:“等你。”
李秀荷生得好看,細眉杏眼,唇紅齒白,裝扮也精緻。穿一襲翠裙,外披深綠色的絨毛大氅,耳側的兩串珍珠墜子晃悠彈到脖頸的一圈毛領上,頗顯幾分靈動。
唯獨神色有些兇:“等我做什麼?滾開。”
李秀色搖頭:“今夜外頭不大安全,姐姐還是别出去了。”
“你是什麼東西?我做事還需聽你的?”
李秀色佯裝歎氣道:“顧家少爺并非隻有今日去那長齋閣,姐姐何必急于一時?”
“胡說什麼!”李秀荷被戳中了心思,聲音頓時尖利起來,生怕被下人聽見,又很快壓下去,低聲道:“我當你為何要攔我,怎麼,自己修得這幅尊榮沒臉見人,嫉妒我與二妹花容便罷,而今還管起我見誰來了?”
李秀色堵着門,似笑非笑:“要出去也行。”
她似乎懶得多言,掏出自己帶來的繡花鞋,低頭看向李秀荷腳上那雙大紅色翹頭屐,開始睜眼說瞎話:“姐姐腳上這雙髒了,不如先換一雙。”
李秀荷煩不勝煩,沒等說完,一把便奪了那鞋,朝地上水坑一丢,再嫌棄地擦擦手,哼道:“鞋都與人一般醜。”
李秀色深吸一口氣。
得,這人想死也攔不住。
她看着李秀荷,就像看着頭就要被大卸八塊的死豬,須臾,将撐門的手一松:“您請便吧。”
語畢,拍了拍手,頭也不回,大步走了。
李秀荷踏出後門,回頭睨了個白眼:“醜東西。”
細雨又下起來,打在油紙傘的骨柄上,砰砰啪啪,落開朵朵玉蘭。
*
這邊,李秀色回到東廂房,獨自進了屋。
她将鞋丢一邊,裙邊一撩,上床沒什麼形象地盤腿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又嗑起瓜子,而後開啟腦内系統,上來便問:“我到底什麼時候能回家?”
“宿主,您剛來這裡半個時辰,什麼也沒幹,人也沒救成,就吃完了半斤瓜子,便想着要回家了?”
“那不然呢。”李秀色不依不撓:“我什麼時候能回家?”
“宿主,是這樣,您能不能活着,都還是個問題。”
“……”
李秀色盤着的腿突然抽了下,态度登時端正了些:“這個,說起來,這書裡的李秀色,也就是我,是什麼人物來着?又是怎麼死的?”
小說名為《屍舍》。
被普通的大一學生李秀色随意點開。
她看書純屬睡前消遣,一目十行,真正能進腦子的沒幾個字,正看得雲裡霧裡,名都沒對上幾個,大約隻讀完第一個副本,便突然眼前一黑,再醒來時,已經躺在這東廂房的床上了。
系統貼心地在她醒來時和她打招呼:
【您好,歡迎來到《屍舍》世界。您現在的身份是欽天監監正李潭之已故妾室所出的庶女,李家三小姐——李秀色】
【由于您與李秀色小姐非但同姓名,樣貌也基本相同,系統将您真身替換,并稍加改貌,祝您好運。】
李秀色險些又暈了過去。
……她穿書了,還來的是個刺激的身穿?
不過她對這個同名同姓的姐妹有點印象,因為原主就出現在本書的第一個副本裡。
李潭之有一妻一妾,小妾方氏誕下原主後難産而亡。
原主上頭另有兩位姐姐,均由正妻梁氏所出。
二姐李秀衣沒有過多筆墨描寫,至于大小姐李秀荷,雖出場了一章,但迅速被遊屍咬死,領了盒飯。
遊屍乃僵屍的一種,集怨氣而生。一般遊屍咬人隻是讓人也染上屍氣變成同類,而胤都遊蕩的這位爺咬人直接一口咬破大動脈,再撕掉兩個耳朵,掏心抽腸,滿地血腥。
被咬的人沒了全身,連化僵屍的可能都沒有。
且他害人也頗挑剔,夜黑風高,專對穿紅鞋獨行的女子下手。
書裡寫,李秀荷愛慕顧太師長子顧隽,幾次三番制造“偶遇”接近,終于在冬月初一酉時,在去長齋閣的小巷裡遇害。
腳上正穿着一雙大紅色牡丹紋翹頭屐。
*
屋内,系統兢兢業業,正在頭頂認真地科普:
【原主在書中是女炮灰,于土匪山上與女一女二一同被困,其二人均被救出,無人施救于你,故被僵屍活活咬死,死不瞑目,怨氣聚體,在僵化前被男三顔元今一把火燒化于無燼洞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