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想我怎麼做?”
很好,問題又抛給她了。
男人半躬着身子,背靠在辦公桌的邊緣,低垂着眼看她。看上去已經平靜了許多,不再是難以溝通的模樣。
可是,有什麼東西變了。空氣中的氣息有些焦灼,似乎是動物狩獵的前奏。
“我不是你。”陶初然平靜地說。她知道自己不擅長談話,又背過身去,整理手邊的器材,“我隻是好奇,退出的實驗員都會去哪兒。”
“那就多了。我知道的也不太全面,但一部分應該是去了隔壁,以另一種身份支撐研究。”辦公區的另一邊,透明的玻璃後是一片混亂的景象,偶爾見到二哈的身影穿梭在其中,看起來這場戰鬥還會持續很久。
“還有的可能被大人調去了其他地區,或者是去淵底。但大部分都不知所蹤,畢竟我們也不會關注失敗者的去向。”
三花說得很是平靜,仿佛并不覺得在說自己的未來。
“你擔心這個?放心吧,以你的水平,組長不會放你走的。”
“還是說,你也想走?”
陶初然沒回答他,三花等了一會兒,方才低聲說:“如果你也想走的話,可以跟我一起。無論研究什麼課題,我都會……”
“你們在磨蹭什麼?”
剛離開一會兒的合歡從走廊出來,站在陶初然辦公區域門口,一臉被打擾的不悅:“三花立刻離開實驗室,一線,你今天太累了,趕緊回去。”
當提到陶初然的時候,他的視線無法抑制地落在了她身上。似乎是少女的新發型吸引了注意,眯着的眼睛稍微睜大了,仔細看了幾眼後,他才又恢複了平常的頹喪。
這是陶初然第二次被合歡催着走了。
從邀請她到辦公室詳談,再到路上對三花出手,如今催促自己離開,陶初然不得不猜測,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有什麼變故發生了。
是和剛才她在祁紅、雪枭的精神世界裡看到的有關嗎?
自從她出來,就發現身邊人都有些不對。合歡、二哈和三花都有不同程度的情緒波動出現,其中至少有兩人對她表現出鮮明的占有欲,三花的狂化表現也很明顯。
實驗品倉庫中,那些不能稱之為“公民”生物比以往更加焦躁,哪怕是二哈暴力鎮壓,也看不到太大的效果。
合歡站位離陶初然很遠,但正好插進了三花和陶初然之間。他的臉上除了倦怠,還有一抹難以忽視的煩躁,好像是在忍耐着什麼一樣。
“算了,我送你們出去。”一手一個,沒給陶初然反應的時間,合歡抓着三花和倉鼠就從上下班的通道中鑽了出去,兩個人甚至什麼都來不及帶。
距離飛艇站還有一段距離,透明的通道隔絕了海水,鳐魚在頭頂緩慢遊弋,合歡走在前面,步伐比剛才在走廊時快了許多。
……像是有誰在追趕着似的。
通勤飛艇一天隻有兩班,今天陶初然和三花早早被轟出來,站點上根本沒有交通工具。合歡索性帶他們直接上了自己的飛船。
“組長……”
到現在,如果還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緊急又失控的事情,陶初然也枉被二哈他們稱作“天才研究員”。
“沒事,明天是否來上班,我會在光腦上通知你。”合歡打斷了她,似乎并不願意多談現在的情況。
那麼剛才在走廊上對三花的處理,說不準是為了保護他還是真的想辭退他了。
大家的精神岌岌可危,這不是個好兆頭。
因為事發突然,今天伶鼬、魚淵和晗修也都沒來接她。外面正是晝夜交替之際,黃昏的豔陽在海平面上拉住了一道白線,永恒的大海看上去如此平靜,并不似如今的宇宙形勢一般波雲詭谲、海濤翻湧。
合歡把飛船停好,他似乎真的很疲憊,坐在駕駛位上合上眼睛休息。
“走吧。”他說。聲音喑啞。
陶初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她相信在愛慕與鐘情的加成下,大部分公民并不會有意傷害她。所以比三花更快地,她站起身來,往外面走去。
冰冷的海風拍打着飛船的四壁,氣溫也在飛速下降,在她踏向外面的前一秒,她的手腕被拉住了。
……是藤蔓。
這次她看清楚了,猙獰的荊棘上綻放了紅色的花,絲絲縷縷的白色膠狀物覆蓋其上。兩者交纏着向她撲來,想要把她包裹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