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傷心。會難過。會痛苦。縱使這樣的痛苦比不得主人的千萬分之一。
他想這樣說。可不知道為什麼,鳥喙像是被什麼強力膠粘住了一樣,一股強大的阻力制止着他,讓他無法開口。
仿佛這樣說了之後,會發生一些讓他非常擔心、甚至無法承受的事情。
陶初然聽他這樣說,伸出手在水中輕而易舉地抓住了懸停在眼前的鳥兒。機械鳥乖巧地停留在手心,再一次任由自己的主人把他拆了裝、裝了拆。
眼睛裡閃爍過無奈的藍光,這麼多次了,他也明白哪怕是無所不能的主人,也不太可能理解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陶初然果然沒發現任何問題。小普說的那些故障還沒發生,至少她檢查的時候整個機體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太多次了,無論是小普,還是身邊的其他人,她的受傷就好像某種誘發物,能夠引發旋風般的連鎖反應。
這種超過了限度的保護更像是一種過激反應。她還不能查明其中的原因。
小鳥兒被白費勁的主人松開,又一次盤旋在了陶初然周圍。她環顧四周,發現這座建築停在了海水中,身下的龜不動了。
正當陶初然想着用什麼辦法試探一下這隻奇怪的動物時,她突然聽到一種“嘶啦撕拉”的微小聲音,像是舊時代最落後的那種電波設施,緩了好一會兒才會有反應。
“然……人……主……人……目的……地……”
“主人,它在問您想去哪裡?”機械鳥扇扇翅膀,湊近了陶初然的耳邊翻譯。
明明剛剛做過基因檢測,這隻龜雖然怪異但确實是屬于動物的範疇沒錯,但現在聲音又像是安了某種發聲機器一樣,有一種機械的非人感。
陶初然想了想。她在藍海星上去過的地方着實不多,在伶鼬三人的監視之下,每天實驗室和家兩點一線,如今也算是徹底擺脫了他們,不如就此去探索一下别的地方。
比如——她一直想去的淵底。
藍海星上大部分地方都是海域。除了部分運送礦産搭建的小型人工基站之外,就隻有海沙港一片大陸。當這裡成為前線之後,礦工們撤走,如今更多的人口反倒集中在海水之下。他們在海水中間建造了城市,這邊新的聚集區被稱之為“淵下”,也是陶初然如今供職的實驗室所在地。
但據說,在更深的海底,有一片更加神秘的區域,那裡才是身奉真正的核心控制區。
白玉和玄絡都曾經去過那個地方,但當陶初然問起時,玄絡顧左右而言他,總之不太想讓她去。玄絡很少有這樣堅決的時候,除了她會受傷的情況,不然不會違背她的意思,倒推一下可知,淵底對她來說是危險的,玄絡判斷她會因此而受傷。
情況已經很明顯了。
剛剛的房間裡看到的那些研究資料,加上自己卧底一個月來的成果,陶初然已經基本上摸清了實驗室這邊的思路和進度。這邊的主要方向是意識融合,但實際上還是按着之前參苓的路子在往下走,試圖用融合來提高公民的實力。之前的情報中說實驗室和身奉關系十分密切,但在陶初然看來,也許兩者确實有合作,甚至人員也有可能共用,但它們兩個不太可能是一回事。
更像是身奉在融合過程中出現了問題,又看中了某些人的研究能力,建了個實驗室來解決它,但又沒報太大希望。而實驗室也心懷鬼胎,拿着身奉的人和資源,去搞自己的那一套。
陶初然覺得自己想的不一定對,但這種推測不得不說十分符合她對于公民職場關系的認知。總之,現在她已經摸透了一個地方,是時候去身奉的淵底看看了。
“去淵底,紅薔那裡。”
她輕聲發号施令。
“遵命,主人。”
并沒有問“紅薔”是誰,但這已經說明了什麼。
大龜擺起僵硬的八條腿,規律的像是有什麼程序在控制一樣。但是就在它拖着建築和陶初然轉身時,那個久候未至的真正“主人”出現了。
“你要帶着我家去哪裡?”
熟悉的聲音沿着海水傳來,陶初然下意識望向他。遠處黑暗太過濃郁,陶初然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
林鸱是一種善于隐藏自己的鳥類。沒想到在海洋中也繼承了天空的天賦。
在兩邊對視後,黑暗中突然出現的人影以極快地速度飄過來。他彎下腰,認真看了陶初然好久。
“小可憐,誰欺負你啦?”
柔弱的少女坐在龜背上,抓着手邊的藤蘿穩住身體。因為在海中漂流了好久,頭發也亂糟糟的,緊緊貼在身上。星子一般的眼瞳被水打得濕漉漉的,縱使用了些科技的手段,還是因為不适應周圍的海水而有些發紅。
林鸱眼眸發愣,唇角還是一如既往溫柔的笑容。他伸出手去,在碰到陶初然頭頂之前又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