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三天?
不知道,不記得。
通風管道内一片漆黑,不辯時間,不辯方位。
芙思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呆了多久,手腳已經冷得像冰,幾乎失去了知覺。
黏膩的血液糾纏在指尖,雙手上的創口無法愈合,血液冰涼滑膩如蛇尾般令人惡心。
芙思麻木地蜷縮着遍體鱗傷的身體,在不慎寬敞的管道間爬行着。
她小心地收着手腳,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突然——身後的管道發出連續的砰砰聲,有什麼東西在快速移動!
狹小的金屬管道将這種催命的聲音放大了無數倍,環繞在哨兵敏感的耳膜邊緣。
芙思痛苦地皺眉,卻不能分出雙手捂住雙耳,反而加快了速度向前爬動。
太近了!太近了!敏銳的嗅覺讓她可以聞到腥臭的濕氣,令人作嘔。
眼中隐隐有生理鹽水溢出,模糊了視線。
芙思飛快眨了眨眼,分辨着岔路,躲閃着後面的追擊。
危急關頭,手下一空,她的反應力大幅下降,沒有挽回地向下墜去。
萬幸,下面不知是什麼的柔軟物體接住了她,除了身體酸痛,并沒有大面積骨折。
芙思回過神,慢慢低頭看去。
手掌之下,匍匐着上千隻斷裂的、扭曲的人類軀幹。
它們或焦黑或暗紅,無一不是畸形的、凄慘的、不辯男女的。
芙思緩緩巡視了一圈,将粘在手上的幹涸眼球扔掉。
這是一片巨大的,獨屬于人類的屠宰場。
這裡的血腥氣卻比剛剛通風管道裡的還要好一點,芙思維持着大腦清醒,慢慢站起身。
身上沾染了一些髒污的血液,芙思沒有精力去計較這些不适,她擡步往外走。
等等……
腳腕上傳來的觸感,清晰地告訴她,有一雙手,正抓着她的腳腕,緩緩用力。
她低頭看去,那隻手隻剩下了三根手指,此時此刻正死死扒着她的腳腕,力道之大,深入骨髓。
芙思瞳孔微縮,擡腳便踹!
一具渾身燒傷的畸形人體一躍而起,撲在她背上,沙啞的呼吸聲仿佛破舊的風箱,隻聽身後傳來惡狠狠的語句:“你怎麼還敢站在這裡?!”
“最該死的,就是你!!!”
它瘋狂抓撓着芙思纖薄的後背,短短數秒便已經血肉模糊。
“去死!去死!”
呼——
芙思猛然睜眼,盯着銀白色的實驗室天花闆,緩緩吐出一口氣。
她眨了眨深藍色的眸,裡面還有未消失的茫然。
伯納在旁邊看着,一邊記錄數據,一邊見怪不怪地把手中的ZY聯合劑遞給她。
芙思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接過針劑,尖細的銀針準确無誤地紮入靜脈,推進去一管淡粉色藥劑。
“這次怎麼時間這麼短?”伯納敲了敲手中的光腦,接着說道,“要我說,你最好還是去找一個向導為你做精神疏導,雖然K1級的向導鳳毛麟角,可也不是沒有……”
芙思打斷他,指了指自己心髒上方的開口:“輔助器取出來了?那我愈合了。”
她的心口開了一個大洞,血管心髒随着她的呼吸起伏跳動,如同最新鮮的醫學樣本,能看到最清晰的血肉脈絡。
伯納看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的樣子,無趣地戴上金邊鏡框,示意她自便。
芙思迅速愈合了自己的創口,拾起外衣披上,去主控台查看數據結果。
她的動作還有一些僵硬,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停頓感。
伯納看着她的背影,故作憂愁地歎了一口氣:“你們莫蘭人的固執真是刻在骨子裡的,吃力不讨好。”
芙思細長的手指在光腦上點戳,聞言頭也不回道:“這次的實驗經費應該已經打到你的賬戶上了,你查收一下。”
伯納連忙去看,那高達十位數的斯布餘額比什麼都誘人。
什麼話到了嘴邊都化成了虛無,伯納開始趕人:“塔尼亞都開學一周了,你再不走白黎又要來找我問你的動向。”
芙思無奈道:“白黎根本沒有那麼閑。”
伯納金邊鏡框反射出精明的光:“當然,人家可是校長,薪資高待遇好。不像我,孤家寡人一個,天天被你壓榨。”
芙思有點好笑:“你一個項目的啟動金就頂得上白黎三年薪水,或許你想體驗一把節能研究?”
伯納見好就收,揮揮手示意她趕緊走。
塔尼亞作為校風最自由最開放的軍校,根本沒有門禁這種東西,方便了芙思這種作息的人士。
芙思連續開了17個小時的穿梭艇,饒是哨兵體質再卓越,多重蟲洞穿梭和磁場影響之下,疲憊是在所難免的。
芙思低垂着眼,瞳孔沒有對焦,朝着學生公寓的方向走去。
松懈下來的精神,讓她沒有發現,擦肩而過的人,隐晦地多看了她兩眼。
确保芙思沒有察覺後,星熾停下了腳步。
“就是她?”低而輕的嗓音仿若在自說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