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雲舒莞爾一笑:“不用大費周章的,我就是回去探望一下大家。”
“對了姐姐,江叔叔和蘇姨周日都在家嗎?”
“在的,爸媽周末一般都會回來陪爺爺。”
“噢,好的。”時雲舒點點頭,然後狀似随意地問,“那......淮景哥呢?”
這聲淮景哥喊得有些不自然。
“淮景啊......”
這個問題似乎把江茗雪難住了。
她說:“淮景自從辦了自己的公司後,就很少在家裡住了,他回不回來還真不好說,不過我可以打個電話知會他一聲,他知道你來家裡的話就算再忙也會抽空回來的。”
“不用不用。”時雲舒忙制止住,“淮景哥既然要忙工作,那就不要打擾他了,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以後有的是機會見淮景哥。”
後半句雖是搪塞江茗雪的假話,但卻摻了幾分真。
拜他本人所賜,以後見江淮景的機會的确多着呢。
江茗雪沒有起疑,應了她的話:“也行,那你來之前提前跟我說,我去接你。”
“好的,謝謝姐姐。我這沒什麼事了,姐姐早點休息。”
得知江淮景幾乎不回江家老宅的消息後,壓在時雲舒身上的大石頭總算卸下了。
她挂斷電話,重新放回置物台,慢慢悠悠地清洗着身上的泡沫,還不自覺哼起了曲調輕緩的小曲。
她專門抽出來半天時間去商場選購禮物,大多是一些對老人家有益的補品,給江茗雪挑的是一套進口香薰,給江母送了一套護膚品,江父送了一套茶具。
唯獨沒有準備江淮景的。
周日一大早,時雲舒就起來化妝,帶上禮物驅車去往江家。
江家老宅坐落于北城以西,地處偏僻,還未踏入江家大門,就隐約聞到久違的草藥清苦香味。
江宅臨水而居,建築風格簡樸典雅,是典型的新中式宅院。門前放着一對抱鼓石,挑高的門廳和氣派的大門,大門的側邊是白牆黛瓦、沿種了一排翠竹的拱門,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的石砌,大氣而清幽。
舊時的記憶湧上心頭,時雲舒依稀還記得,她十六歲那年被江爺爺從醫院裡帶出來,領着她進江宅時,她還怯懦地躲在江爺爺身後,站在門口苦着一張小臉,猶猶豫豫地還不敢進去。
還是江爺爺好一番哄勸才擡起步子。
如今再次站在江家門口,時雲舒隻覺得無比親切。
江茗雪知道她要來,特意給她留了門,時雲舒也不見外,緩緩推開黑漆木門走進去。
江家祖輩三代宮廷禦醫,江宅更是占地面積高達1600平的傳世大宅,當初她剛住進去時,還時常迷路。這些年經過多次翻修,如今的宅院主要是蘇式園林風格。
江宅背山面水,統共六個庭院,分别是前庭院,後.庭院,東花園,南庭園,側庭院和西菜園。
其中占地面積最大的前庭院和後.庭院都被江老爺子分撥出來,種滿了中草藥。
一進門,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側劃分整齊的中草藥圃,每一塊分割好的土地都種着不同種類的草藥,每一株都長勢良好,顯然是有專人悉心培育的。
這些都是老爺子一手置辦的,前院種的這些隻是一小部分,加上後.庭的大約有上百種,老爺子特意命名為‘中藥百草園’。”
時隔七年,藥圃的排布有一些明顯的變化,但這股草藥味卻是數十年如一日。
江茗雪在屋内率先聽見開門的聲音,忙出來迎她。
江茗雪比江淮景大兩歲,比時雲舒大三歲。人如其名,膚白如雪,是一個溫柔沉靜的女孩。
她穿着一身素淨的白裙,蔥白的手掩着額頭,遮着頭頂的烈日,向她小跑過來。
時雲舒笑着喊了聲“姐姐”,江茗雪應聲,拉過她的手往裡走。
一邊嗔怒道:“不是讓你提前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嗎?怎麼幾年不見,跟我這麼客氣呢?這幾年你不在,不知道外面的路修了好幾翻了,要是沒人領着你迷路了可怎麼辦?”
素淨的小臉擺出生氣的模樣,卻并沒有什麼威懾力。
時雲舒忙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賣乖:“哪有跟姐姐客氣,我這不是連門都不敲就進來了嘛?現在導航優化得可先進了,我跟着導航一路就順着走過來了,要是迷路我肯定會先給姐姐打電話,哭着求你來領小孩兒了。”
江茗雪被她哄得瞬間沒脾氣:“就你貧嘴。”
江宅處處是亭台水榭,兩人一路繞過花街鋪地、曲徑通幽,說笑着走進了屋内。
江茗雪語氣溫柔地對她說:“周姨今天回家休息了,爸媽親自在廚房準備飯菜呢,爺爺這會兒正在客廳等你,他今天一大早就起來收拾了,還專門換上了我一年前給他買的新衣服,之前我們怎麼勸他,他都不願意穿,今天要不是聽說你過來啊,這衣服估計又得放到布料糙了。”
江茗雪的聲音被客廳内的江杏泉聽見,罵道:“你這丫頭,平時沒見你多說幾句話,舒丫頭一過來,揭我老底倒是積極。”
江杏泉老人已至耄耋之年,臉上布滿滄桑的皺紋,兩眼卻炯炯有神,聲如洪鐘,中氣十足,說話間透着一股指揮若定的威嚴之意。
江茗雪噤聲,小聲抱怨:“看您,還不讓說實話了。”
然後就“嗖”地一下跑到廚房幫忙去了。
眼見江杏泉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的,時雲舒忙把禮物放到茶幾上,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扶着他在沙發上坐下,轉移話題:“爺爺,這幾年身體還好嗎?”
“好,好着呢。”江杏泉聲如洪鐘,看上去很有精神,“本來這兩天腰還不大得勁,今天一看見你啊,渾身都舒坦了。”
說着哈哈大笑起來,把時雲舒都逗笑了。
時雲舒正好把禮物拆開,把她買的這些補品送給江老爺子,當然還免不了被以亂買東西的由頭訓斥了一番。
時雲舒賣着乖糊弄過去,又陪着老爺子聊了幾句,便去廚房打下手了。
江父江母自然不會讓她幹這些雜活,剛一進廚房的門就被江母推着往外走:“你這孩子不聽阿姨的話了是不是。”
蘇芸動作優雅地舉着鍋鏟,站在門口故作惱怒,保養極好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細紋。
江茗雪坐在垃圾桶旁邊的小闆凳上摘菜,看見這一幕不住地發笑。
時雲舒被推到廚房門口,笑容有些無奈:“當然是聽您話的,但我總不能光吃不做吧。”
“光吃不做怎麼啦,阿姨巴不得你什麼都不幹呢。”蘇芸語氣堅決,就是不讓她進廚房。
時雲舒還想堅持,門鈴聲忽然響起,蘇芸忙打發她過去:“诶,有人敲門,可能是鄰居來送東西了,你去幫阿姨開門吧。”
說着就把她往院子裡推。
時雲舒無可奈何,隻好妥協。
剛才江茗雪帶她進來的時候,順手就把門關上了。
她走到門口時,門鈴早已不響了。她站在黑漆木門後,隔着門問:“是誰啊?”
沒有得到回應,時雲舒心生疑惑。
難道是她開門太慢,對方等不及先走了?
中式木門沒有安貓眼,隻有客廳内連着門外監控的可視門鈴顯示器才能看見外面的情景。
怕再晚一點人真的走了,時雲舒擰開門鎖,将門打開。
黑漆木門緩緩拉開,一道颀長的身影立于門外。
他身姿卓越挺拔,淡藍色短袖襯衫,領口解開了兩顆扣子。
正午的陽光融進門檐,将他一雙桃花眼染上了一層溫柔的潤澤,中和了些許鋒利和冷漠。
時雲舒頓時愣住。
怎麼是江淮景?
蟬鳴聲環繞,兩人四目相對,被風吹動的熱氣似乎凝滞在四周。
良久,江淮景才扯了扯唇角,緩緩開口:
“怎麼,見到我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