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橋拍了一下楚西的頭，輕巧地避開楚西的手跳下沙發，準備和李柏安一起送方艾回家。

于是祝橋拉了拉楚西的手，卻被楚西避開了。祝橋看了他一眼也沒在意，以為是小朋友剛才救人未遂自尊心受挫了。

祝橋拿過挂在門口的外套遞給楚西，手指不小心相碰。

祝橋敏銳地發現楚西情緒更加不好了，不過她看着已經扶着方艾走出房間的李柏安卻也來不及問。

祝橋急匆匆地追上李柏安和方艾把外套披給他們，回頭看了眼楚西跟上來了，才放心扶住甩開李柏安走路走得歪三扭四的方艾。

好不容易把方艾送回家，祝橋拒絕了方阿姨大半夜讓留下吃飯的熱情，她這還有一個小朋友家要哄了。

祝橋爸媽家和方艾家離得不遠，都在一個别墅區，小區環境綠化不錯，走在路上還能聽見蟬鳴。

祝橋和楚西安靜的走了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祝橋張着手臂不穩地走在花台上，楚西看得直皺眉，實在是沒忍住低聲道，“下來，好好走”。

祝橋橋覺得楚西年紀輕輕，說話卻總和小大人一樣真沒勁，忍不住就想逗逗他。她看了看楚西的臉色，又走了幾步才開口，“周阿姨前幾天還在和我說，剛開春買的衣服今夏就穿不了了。我還回她說，你這正是長個的年紀。”

祝橋停頓了一下跳下花台才接着說道，“到時候長到一米八不知道多少女孩子要陷進去哦，小楚西。”

一直跟在身後的楚西卻沒說話，祝橋轉身看着楚西，感覺他情緒還是不太高，于是彎下腰撐着腿，笑着看向楚西，輕輕哄道，“到時候就能抱得動姐姐了。”

祝橋估摸着剛才在包間裡看楚西那一眼太過直白了，被楚西看出來她眼裡嫌棄他單薄的小身闆的意思，然後生氣了。

果然話音剛落，祝橋就看見楚西緊抿着的嘴角漏出一點笑意又很快收回去。

祝橋彎了彎眼睛，覺得楚西還是挺好哄的，于是又忍不住逗他，“真失戀了啊？怎麼也沒和我說過啊！”

“沒有！”楚西生氣的聲音響起。

又把小朋友惹生氣了，但罪魁禍首仍不收斂，“惱羞成怒了啊！啧啧啧。”

“沒有！你好煩！”楚西的聲音比剛才更生氣了。他不想再理祝橋，他覺得祝橋總是哄他，像是哄小孩子。他一邊為了祝橋哄他而開心，一邊又不想讓祝橋把他當成小孩子。于是，他更生氣了，他快步向前走了幾步。

“好啦好啦，逗逗你嘛，沒有就沒有……就算有也沒關系”祝橋見好就收，楚西卻是眉頭緊皺，又大步疾走了幾下離祝橋更遠了。

祝橋沒有去追，夏天的風在夜晚還是很涼快的，她不緊不慢跟着楚西，享受着難得的涼爽。

月光傾灑下來，影子一前一後一長一短。

但後來祝橋突然從他人說起楚西近況的時候，才猛然意識到她和楚西好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生疏的。

祝橋以為哄好了小朋友，卻慢慢地發現楚西躲着開始祝橋，一次兩次就還好，次數多了祝橋也覺得沒勁。

那時候的祝橋忙着學業忙着創業忙着……戀愛，也隻有在偶爾的時候才能想起這個青梅竹馬的弟弟，但也很快就在甜蜜的戀愛中将楚西抛之腦後。

祝橋從久違的夢境中醒來，還未徹底清醒過來，就看見和夢裡那張等比例放大的臉坐在她的床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順手就将抱枕扔了過去。

楚西：？？？

楚西穩穩地将抱枕接住，頭從抱枕後探出來，有點莫名其妙。

祝橋看了他一眼，閉上眼睛，過了許久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昨天沒問是覺得沒必要，今天從紛擾的夢境中睡醒，祝橋一看到夢裡那張臉就覺得煩，立馬拆穿了楚西昨天的僞裝。

……

楚西看着陽光透過窗簾灑下些許斑點跳躍在祝橋的睫毛上，“周太後讓我來看看你”，祝橋睜開眼睛看着楚西，沒再說話。楚西回望過去，眼裡沒有一點心虛，畢竟剛才的話不是假話，但也不是真話。

祝橋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相信了還是沒相信。

陽光折射進來有點刺眼，祝橋擡手遮了遮眼，似乎還是有點困倦，像是要睡過去。迷迷糊糊之間，感覺有人站了起來又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就聽見窗簾被拉上的聲音。

房間暗下來，睡意更濃了。祝橋已經徹底把眼睛閉起來，仿佛已經又睡着了。

楚西伸手給祝橋拉了拉被子，手正準備收回來卻被人握住手腕，楚西頓了頓沒有把手抽回來，祝橋開口輕聲說道，“剛才做夢夢見你了。”

祝橋感覺握在手裡的手腕輕輕動了一下，于是她放開了手，就聽見楚西的聲音平穩地響起，“夢見我什麼了？。”

“夢見你死皮賴臉地要抱我。”

……

“你還跟在我屁股後面叫我姐姐。”

……

“還夢見你失戀了但是死不承認。”

……

“沒有！”楚西略帶惱怒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裡顯出了久違的活氣。

祝橋閉着眼睛都能想到楚西的表情，皺着眉頭然後一闆一眼地強調，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呵”，祝橋笑了一下，覺得有點可愛，然後又像是忍不住似的輕聲打了一個哈欠，睡意來襲。

“睡吧，還早。”楚西拍了拍祝橋，聲音很低沉，讓祝橋的困意更加強烈了，在徹底失去意識睡去前祝橋才想起來，“他怎麼一大早上在這？”

楚西看着呼吸逐漸平穩的祝橋的被子，視線虛空地落在她臉上，動了動手指，半晌卻沒有動作，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看着睡夢中安靜的人勾了勾嘴角，又微微歎了口氣。

好半晌才把視線重新落回到手機裡的病曆報告中——患者祝橋。這也就是祝橋覺沒睡好，迷迷糊糊的人沒清醒。她一向不喜歡别人插手她的事情，要是知道，恐怕是真的要生氣。

楚西垂下眼看向手裡的診斷報告第一行寫着——左腿腳踝月牙闆積水，建議修養。

視線下移，第二行赫然寫着右手局部壓痛，可觸及骨擦感及異常活動；右手支配區域感覺減退，肌力減弱，肌張力異常。

一瞬間，楚西的臉色沉了下去，心頭勃然湧起怒氣，擡頭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祝橋，眉如遠山黛唇如落雪梅，但臉色卻帶着慘白的病氣，美則美矣，卻看着垂垂朽矣。

看着祝橋睡夢中素白的小臉，楚西擡手輕輕攏了一下祝橋鬓邊的碎發，動作間夾雜着無數情意和無法抑制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