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眼前這男人單手抄兜,目光輕飄飄地落在她臉上掃了一圈後,然後就平靜地收回了視線。黑色碎發前面的水珠還在一滴一滴凝聚在發梢,不時往下掉落。
他擡腳往車門處走,再開口時,嗓音很淡,毫無起伏。
“你鼻子那裡卡粉了。”
姜頌:“……”
她好不容易提起來的氣勢一下子變得偃旗息鼓,燥着一張臉,低下頭立刻拿出手機打開相機來看自己的臉。
該不會真的卡粉了吧……
可她把相機怼在眼前,眼睛瞪的銅鈴大,幾乎近到可以看清自己臉上的絨毛,姜頌也沒看到自己哪裡卡粉,立刻反應過來陸北嶼是在耍她,當下氣急敗壞地朝陸北嶼的背影追了上去“陸北嶼,你眼神不好能不能早點去醫院治治……”
這人怎麼這樣啊,一本正經地在那耍渾。
等走到車跟前,姜頌才看到今兒的車已經洗了一遍,有些驚奇地“啧”了一聲,擡頭看向旁邊的陸北嶼:“你自己洗的啊,洗這麼幹淨。”
陸北嶼見她摸着下巴,興沖沖地打量着那輛車,散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後,這才慢悠悠回了一聲:“想的美。”
他斜睨了她一眼:“我看樣子有那麼閑,還去洗車?”
姜頌:“…...”
她有些寡淡地撇了撇嘴角。
就知道這人狗嘴裡吐不出什麼象牙來。
她也沒再耽擱時間,直接拉開車門,坐在駕駛位上,系好安全帶,手握着方向盤,精神滿滿地地問剛坐穩在駕駛位上的那人:“行吧,陸教練,今天學什麼?”
見她今兒這麼反常的亢奮,陸北嶼有些意外地偏頭看了她一眼,往回扣安全帶,說了一聲:“先把昨天的複習一遍,然後今天學倒車入庫。”
姜頌深呼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好。”
她綁好安全帶之後,便緊繃住神經,輕輕地踩下油門,整個人全神貫注,目露警惕地盯着前方,一直到上路,車子還在以龜速慢慢往前行駛着,就這樣,姜頌還是忍不住緊張,時不時地開口問旁邊的陸北嶼:“我這個速度可以嗎?”
陸北嶼掀起眼皮懶洋洋地看了一眼前方,然後有些敷衍地點了下頭:“可以,再加點速。”
沒過兩秒,旁邊的女孩又叫了起來,帶了點着急:“哎哎,陸北嶼,前面有狗。”
陸北嶼背靠在椅背上,這次眼皮都沒擡,耷拉下來,随意開口應了一聲,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的。
“你當初不是物理學的很牛麼,算一下,以你現在的速度,還需要幾秒撞過去。”
姜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朝他看過來:“陸北嶼你怎麼這麼殘忍……”
陸北嶼聽到這句話,終于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抱起胳膊,朝那條狗走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嗓音冷淡下來:“既然不撞,那還不趕緊摁喇叭把它趕走?”
姜頌:“……”
她有些不服地磨了磨牙,握緊方向盤,當下皮笑肉不笑地眨了眨眼,梗着脖子反擊:“我還以為教練能和它說話交流呢。”
畢竟,你這狗脾性和它挺相通的。
陸北嶼自然聽得懂她話語裡的陰陽怪氣,涼飕飕地撂她一眼,輕呵了聲:“尖牙利嘴。”
姜頌客氣回複:“彼此彼此。”
然後下一刻,多少帶了點私人恩怨,用力摁了下喇叭。
一陣刺耳的長滴聲響起,原以為走在車道上的那隻大黃會夾着尾巴會灰溜溜地跑開,卻沒想到他居然卧在原地紋絲不動,甚至還見怪不怪地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懶懶地打了聲哈欠,趴在馬路上曬太陽打瞌睡。
姜頌:?
她連忙踩了刹車。
陸北嶼似是看到了什麼稀罕玩意,笑了起來,歪頭瞅她一眼,點了點下巴:“瞧,狗都嫌你技術爛呢。”
姜頌頓時黑了臉。
沒等她發作,旁邊的男人就率先解了安全帶,擰開車門下了車。等他走過去蹲在它跟前,彎下身子,拍了拍它的頭,又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後,那條狗才高冷地站起來,晃了晃尾巴,朝旁邊的陰涼地走過去。
姜頌趴在方向盤,托着臉,把這一幕看得是有滋有味,見他真走過去三言兩語就把那條狗弄走了,她有些不可思議地嘟囔了兩聲:“還真能和狗交流啊……”
說完這句,一擡眼,才發現原本背身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正插着兜,身形高挺清瘦,站在太陽底下,隔着車窗,擡眼的頃刻,和她好差不差地對上了視線。
或許是剛洗完頭的緣故,他的頭發還比較蓬松,眉眼和發色是清一色的濃黑,又染上了幾分金黃色的光暈,正目不轉睛地朝她看來,眼神很是清淡。
四目相對的那一刹那,過去關于他的那些少年模樣的光景也與此同時,不受控制地如光點一般跳躍在她的心頭,一時間讓姜頌晃了神,再反應過來,就是有些慌張地收回目光,手足無措的同時,不小心又按了一遍喇叭。
又是一聲刺耳的長滴聲。
見她有些閃躲地避開了和他對視的目光,陸北嶼神色一頓,随後微不可察地低頭彎了下唇角。
還真是。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什麼心思還擺在臉上。他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門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