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雪利落打暈兩個小妖怪,和葉蓬舟一人一個鬥笠,從容混進妖精隊伍裡。
“看來胡子是白畫了。”葉蓬舟小聲說。
逢雪“嗯”了聲,“幸好你就畫了幾筆。”
葉蓬舟:“但……”
“但什麼?”
葉蓬舟想起少女畫着貓須杏眼圓圓看他的模樣,臉上一熱,“沒、沒什麼。”
逢雪:“扭扭捏捏。”
兩人混入妖怪隊伍,這些小妖他們并不在意,隻在意那位饅頭山君。盛宴擺好,明亮的月色裡,幾隻鳥精在娉婷起舞,身形清靈,彩帶飄飛。
一個頭戴黑紗鬥笠,比院牆高出一個頭的妖怪走了出來。
看他露出的蹄子,是隻野豬精。
它大聲道:“宴席備好,賓客入座。”
逢雪循聲回頭望去,擰了擰眉毛,心想,好重的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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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要舉行玄門盛會,青溟山的弟子們俱忙碌起來,除了每日的功課,還要招待賓客、交流道理、每日灑掃……
圓月懸在夜空。
夜深,弟子們多結束一日忙碌,在疲乏中進入夢鄉。
易求一易存二前兩天山中鬥毆,被戒律堂罰打了幾十竹棒,又被罰來掃山階。
他們一瘸一拐從山腳掃到門前,肩膀上幾點白,是鳥兒留下的痕迹。
“哥,我的手腳都麻了。”易存二苦着臉埋怨。
易求一拿着掃帚,慢慢爬上山階,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
山階上玉人靜立,微風幾許,吹得她鬓發拂動。
她眉目秀美,如同一座白瓷美人,立在如霜的月色裡,關切地看着兩位少年。
易家兄弟眼前一亮,身上的疲倦似也随風飄去,“風師妹!”
風扶柳走下來,從袖中拿出瓶傷藥,遞給他們。
易存二接過,笑着說:“風師妹,還是你最好,哎呀,我的屁股都開花了!”
風扶柳柔聲道:“等師姐從山下回來,你們要給她認錯。”
易存二臉上笑容垮掉,“為什麼?”
風扶柳依舊秀麗柔弱的模樣,平靜解釋:“我早就同你們說過,早上我哭,并非是師姐欺負我。”
易存二大聲說:“怎麼不是了?她一天到晚就冤枉你,說你不是救沈師兄的人,說你冒領她的功勞。可分明是你最先找到師兄,為了給師兄續命,還傷了自己的靈脈!不是你救了他,還能是誰?”
易求一也不服氣地說:“就是,她一直污蔑師妹你的清白,不就是看你好欺負?她就仗着自己是淩雲真人的親傳,在山上……”
話未說完,風扶柳打斷了他,“不是的。早上我哭和師姐并無關系。師姐并未欺負我,你們應該找她道歉。”
兩個少年見她面上一片沉凝嚴肅,不由有些忐忑。
“師妹,你說實話,她真沒欺負你呀?”
風扶柳點頭。
“那你哭什麼?”
風扶柳沉默了片刻,說道:“想到了一位親人。師姐用劍時,極像我那位親人,再者,我隻是撿到重傷的沈師兄,若師兄真是師姐救出來的呢?”
易存二道:“怎麼可能?區區劍術能帶人走出魔窟?再說了,她說自己有殘劍證明她進過魔窟,師妹,你見過那把殘劍嗎?”
風扶柳低下眉眼,輕輕咬了下唇。
“風師妹?你見過殘劍嗎?”
風扶柳回過神,笑着說:“自然沒有見過,也許師姐是遺落在魔窟中了吧。”
易求一嗤道:“什麼魔窟不魔窟,我看她根本沒有進過魔窟,都是瞎說的!咦,沈師兄……”
風扶柳轉過了臉,擡頭望去。
山階盡頭,道觀門下,清俊如仙的少年身披玄色大氅,長睫半垂,靜默望着他們。
樹影搖動,月色清涼,他立在山風中,面上毫無表情,定定望着風扶柳,問:“當真?”
風扶柳:“師兄在說什麼?”
沈玉京沒有再說什麼,瞥了眼風扶柳蒼白的面容,說道:“夜裡風大,早點回去。”
風扶柳:“多謝師兄。”
清朗的月色下,遠方直直升起一股昏暗的霧氣,黑霧裡慘綠暗紅妖紫扭動翻湧,無比詭異,霧氣轉身便消散,融入清涼夜色裡。
他們恰好未睡站在山階前,才沒錯過妖霧騰起的瞬間。
“這是……”易求一臉色大變,“是有妖魔鬼怪在作祟嗎?”
易存二:“我們快去看看,邪祟肯定會傷人!”
沈承安擰了下眉,“先去禀告師長,如此陣仗的邪祟,你們打不過,不必白送性命。”
兩個少年想起了十裡長街裡死去的同門,心中一凜,連忙點頭說好。
“可是——”風扶柳蒼白着臉,凝視黑霧升起的方向,輕聲道:“逢雪師姐,便是往那邊去的。”
易存二大驚失色:“什麼?她本領不濟,得趕快去救她啊!”
風扶柳微蹙眉頭,糾結地說:“我問過紫雲真人,逢雪師姐接的委托,是個極其簡單的小事,山下的普通術士也能解決。”
“那就好,”易求一松了口氣,“也許隻是恰巧都在一個方向,她的運氣總不至于這麼差,這都能遇得到邪祟吧?事态情急,師妹師兄,我們快禀告師長吧!”
然而回頭望去。
山階盡頭空空蕩蕩,隻有一片翠綠的葉子,被微風拂動,無聲墜于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