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書中所說,今夜正是男女主同男二宋淩玉的正式會面,當時容珩因為瞧見宋淩玉的淩雲派信物及時停手。
可宋淩玉不依不饒,在容珩沒有還手的情況下,将他傷了個三四分,不僅沒有抓出作亂的妖怪,甚至打草驚蛇,幕後之人好幾日都沒有動作。
不同的是,那夜柳梢梢極力勸說四人合作,雖說是為了黎明百姓早日捉妖,可實際上隻是為了接近容珩。
後面更是為了一己私欲,表面是為了引出禍亂真兇,提議假辦婚宴,實則想要同容珩行夫妻之禮,趁亂确定關系。
如今殼子裡面換了個人,柳梢梢定不會如此貿然行事。
“我們怎麼又回來了?”
見他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抓紙人的院子,柳梢梢不免又問。
“今夜打草驚蛇,再尋隻會适得其反。”
他推開院子大門,紙人軟綿綿地散了一地,柳梢梢緊随其後。
院内一片死寂。
宋淩玉推開房門,卸下破雲,擡起沾着水霧的長睫。
“明日我會尋白府家主,假成親。”
柳梢梢微微睜大眼睛,“不行!”
“何來不行?”
駐足窗前,微風習習,榕樹陰影細碎斑駁,襯得少年肌膚宛若白瓷,過分绮麗。
柳梢梢仰着腦袋,支支吾吾:“都說女子成親是人生大事,我們可以想個别的……”
“你不是說心悅于我,這件事,難道不是你心中所願麼?”
柳梢梢一時愣住,也沒想到少年面對情愛竟如此直白。
柳梢梢十分有自知之明,小聲嘀咕道:“一個假婚禮而已,也沒見你真答應啊……”
“師姐不願?”
“自然沒有!”
柳梢梢保命還來不及,總歸新郎不是容珩,如今她也沒有下藥那般龌龊的心思,想來不會出事。
更何況,成了他的“新娘”也不是什麼好處也沒有,期間難免産生肢體接觸,多加幾日生命值也不虧。
“既然這妖魔偏要斬盡天下有情人,那我們可要好好合作。”
落葉遽起。
宋淩玉擡起長睫,烏黑的馬尾被風吹得搖曳,神情卻靜若泰山,疏冷無比。
柳梢梢縮了縮手,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端起茶杯,飲了一口,站起身:“師弟早些休息吧。”
“你去哪?”
少女支支吾吾道:“我……睡不着,去外面走走。”
柳梢梢知道他的性子,若是她不走,他定不會安心睡下。況且今日發生了許多事,她有再大的心也睡不着了。
門關上的那一刻,少年施下口訣,一道藍幽幽的蝴蝶隐去身形,飄向窗外。
甫一出門,滿院白花花的紙人,眼神僵硬,腮邊帶紅,瞧着十分駭人。
柳梢梢在現實生活中向來不喜這些恐怖又帶着詭谲色彩的東西,連連移開目光,避開紙人走。
院中的水井,緊閉漆黑的房間,頭頂上吱呀吱呀的燈籠,一個人置身于此,倒是比方才紙人畫紙人還要驚悚些。
早知道就不借口離開了。
柳梢梢留戀地看了眼滿滿安全感的身後,默默坐在門口,環着雙膝,歎了口氣。
左下角的生命倒計時顯示還有三日,如果明日不出意外,應該能多活幾日。倘若出了什麼岔子,兩人分開了,到時候想要硬貼也無路可走了。
……腦子用太多,有些累人。
柳梢梢額間抵着台階旁的柱子,自暴自棄地張開手腳,掰着指頭,想了又想,可是焦慮感促使她要有所行動。
房間已而沒了動靜,燈燭早已熄滅。
要不然進去看看?若是宋淩玉沒睡的話,趁機薅幾把,若是被發現了,就說是幫他蓋被子的。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行,她已經不被信任,若是再做些冒犯之舉,定要遭他厭棄。
此般想着,腦袋愈發昏昏沉沉起來。
一陣夜風拂過,她不由抱緊雙臂,縮成一團,眼皮微阖。
*
柳梢梢是被一陣淅淅瀝瀝的雨聲驚醒的。
雨聲摻雜着初春泥土的香氣,鑽入鼻腔,她睡眼朦胧,不免打了個噴嚏,飛快地摩擦雙臂。
真冷!
天空還是灰蒙蒙的,一睜眼便瞧見腳邊半濕半幹的紙人,正瞪着個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她吓得往後一仰,堪堪扶住身後的地闆。
看來她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勇氣,竟然敢在紙人堆裡睡着。
柳梢梢扶着柱子站起身,坐了一夜,腿有些麻,她扭了扭脖子,伸展一番。
她緩了一陣,天空仍像籠着一層薄紗,也不知房間裡的人醒了沒醒。
柳梢梢蹑手蹑腳地推開房門,床上的少年背對着她,正睡得沉穩。
從門縫溜進的殘餘冷風幽幽地吹着牆上的畫卷,柳梢梢倒了杯茶坐了一會兒。
窗外的雨聲愈發大了,昨夜未曾阖窗,雨點打在瓷白的落梅花瓶上,倒别有一番風味。
她站在窗前,凝着花瓶中的山野之花,擡起指尖戳了戳冰涼的雨珠。
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柳梢梢扭頭,莞爾一笑:“師弟醒啦。”
宋淩玉自然注意到她眉眼間一劃而過的憂傷,卻恍若無聞,穿上長靴,問:“外面下雨了?”
“嗯。”
她的烏發細碎地散落在兩腮,鼻尖通紅,在門口枯坐一夜,衣裙都沾了些清晨的霧氣裹着寒氣,看起來濕漉漉的,與往常輕松愉快的模樣有所不同。
明明隻是十分普通的模樣,放在人群中并不惹眼,可偏得總會被吸引目光。
宋淩玉按捺心神,拎着桌上的碎玉,佩在腰間。
柳梢梢拿起放在門旁的油紙傘,扭頭又道:“這屋内隻有一把傘了,我們共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