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大人真的太讨厭了。”練習忍術休息的間隙,我坐在院子邊對着火核吐苦水。
“你還在因為那件事生氣嗎?”火核問我。
“難道不該生氣嗎?”我皺着眉問他。
火核點點頭,又搖頭:“一開始我也很生氣,但是你可以活下來。”
我想說些反駁的話,但看見火核認真的神情,沉默了一下:“你覺得我會死在戰場上嗎?”
火核又摸了摸我的腦袋:“你想的東西太多了,千織。戰場上不需要多餘的思考。而且你排斥那裡。”
“……我控制不住。”
曾經的我生活在一個平和的社會中,我連切菜切到手都要找朋友安慰,那時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天拿着刀具上戰場,去做剝奪旁人生命的一方。
“但是,我也不想未來就這麼被決定好,那種事本來是很遙遠的,明明可以等到很久以後再考慮。”我還是沒忍住,表達了對這件事的反感。
于是我又聽見了火核的歎息:“可是千織,我們的未來早就寫好了啊。”
“上戰場,要麼死去,要麼看着身邊的人死去,然後長大、組成新的家庭、繼續上戰場,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一眼望得到頭的人生。
火核的話驚呆了我。平時他總愛以哥哥的身份自居,可我總覺得他也還是個孩子的年齡,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
“那意義呢?這麼生活的意義又在哪裡?”不同于我知道未來的變化,他不知道未來戰亂會結束,為什麼他可以像一個沒事人一樣接受這一切。
火核又一次歎氣,他坐到我的身邊,與我平視:“所以我說你想得太多了。沒有什麼意義,一定要說的話,我想活下去。”
“除了戰争之外,我有重視的人、喜歡的東西,我喜歡學習忍術後的感覺,還有太多沒有體驗過但是想體驗的經曆,我不想就這麼死去,”火核說完這些,突然問了我一個不相關的問題,“千織,你喜歡吃什麼?”
我低頭認真思考起來。
我在吃的東西上沒有忌口。曾經我有很多愛吃的東西,可是戰國年代貧乏的物資限制了當下烹饪水平的發展,所以我對這裡的食物沒有什麼熱情。
要讓我找個喜歡的食物出來,有點難。
火核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奈:“這個問題也需要這麼謹慎地思考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特别喜歡的。”
“好吧,無趣的小鬼。”火核說完,拉起我的手往外走。
我被拉得踉跄了一下,有些惱怒:“你幹什麼啊,突然說我就算了,怎麼還動手。”
“你還沒出去玩過吧?”火核一句話讓我閉上了嘴。
他說的出去當然不是離開家門,我早幾年就會自己去族裡的訓練場和同族小夥伴們互毆了。
火核說的是離開族地。
離開族地,這個詞太遙遠了。
族地的出入口有精銳的成年忍者們看守,其中一個目的就是防止我們這些幼崽跑出安全範圍。
一開始我還因為斑能出去和柱間交朋友這事誤以為能夠随便進出,去年被抓回家一次後就老實了。
唯二的兩次離開族地,一次是媽媽帶着我出門,另外一次就是上戰場。
“……等一下,你可以出去嗎?”我懷疑地看着火核,他也就比我大兩歲。
火核回過頭來,挑了挑眉:“你已經是個上過戰場的忍者了,千織。”
這個時代,對于忍者們而言,大名政令所規範的成年界限毫無意義。
劃分身份的界限是有沒有上過戰場,上過戰場後,我們就失去小孩子的特權,成為了忍者。
我“哦”了一聲,不再說話。果然,這次出門,沒有人再攔我。
火核說:“平時我們會有非戰争的雇傭,也是需要出門的——我完成過幾次。”
他熟門熟路地帶我來到臨近的鎮上。
鎮子不算繁榮,但也生機勃勃,無論在什麼年代什麼環境,人們總要生活。火核帶着我逛街,問我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我走馬觀花地看着,沒什麼想要的,街上賣的都是一些常見的手工制品。
以前的我大概會有興趣。
火核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我沒辦法理解他的心理,以前我磕磕絆絆學結印也沒見他這樣。
想到他大概是好心,我們又剛好經過一個賣竹制玩具的小攤子,我便停了下來,看到了一個有些在意的東西。
“怎麼了?”火核停下裡問我,微微低頭。
我指了指攤子上的竹筒,裡面裝了幾個竹蜻蜓,遙遠的童年記憶似乎在這一刻蘇醒了。
小時候最想要的是一個放在腦袋上就能飛上天的竹蜻蜓,後來得到了竹蜻蜓,卻不能帶自己飛。
然後現在我到了個外星人可以捏隕石上天的世界。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地獄笑話了。
“竹蜻蜓?”火核大概是奇怪我為什麼會要這麼一個簡單的玩具,但還是從竹筒裡拿起一個,找老闆付了錢遞給我。
我接過竹蜻蜓,捏着細長的竹杆轉了轉。
“不玩嗎?”火核問我。
我搖搖頭。
“真搞不懂你。”他雖然這麼說着,眉眼間卻露出些笑意出來,牽着我走動時動作似乎都輕快了些。
我微微落後他一些,看着他的後腦勺,突然想說些東西:“火核。”
火核回過頭,這次他表情很正經:“叫我哥哥。”
——看在竹蜻蜓的份上,好吧。
“哥哥,”我說道,“說不定把它放在腦袋上,就可以飛起來。”
我在追憶自己的另一個童年,火核懷疑我的腦子壞掉了。
他大驚失色,把手放在我的額頭上:“沒有發燒,也沒有生病。壞了,帶你出來玩結果變成這樣,奏叔肯定會揍我一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