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
多年來,有人當面說過他手段狠戾必遭反噬,有人說過他家破人亡孽債難償,還有人虛僞感歎他一路坎坷不易,卻從未有人說過他委屈。
可唯獨這兩個字,差點讓他一慣的面具都繃不住。
委屈嗎?
他有什麼好委屈?
赫赫有名手段毒辣的小虞總。
親手将血債一筆筆百倍讨回來的虞幼清,能有什麼好委屈的?
他錯開視線,抿緊嘴唇飛快的說:“沒有。”
虞幼清低頭狼狽掩飾自己眼中溢出的情緒。
虞道源伸出手,心疼的揉了揉幼清柔軟微卷黑發,就像小時候安慰幼清時候一樣:“幼清——”
“爸爸,你看我給你帶了點心。”虞幼清卻轉頭朝Ella姐示意,躲開了虞道源的手掌。
兒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虞道源心裡歎口氣,不再過問。
好在幼清總算不再鬧着出國,總算讓虞道源心裡有些安慰,以後慢慢問,總能問出來,他朝Ella看去,眼前頓時一亮。
Ella含笑端着點心過來,手中天青釉汝窯瓷碟上正正的擺着四塊木樨酥。
木樨酥——輝記大師傅的招牌,幾乎不對外出售。
取深秋百年老桂的花熬成糖蜜,八釀八蒸,亭亭如蓋的老樹最後也隻能熬出巴掌大的一小罐蜜。
輝記大師傅一年也隻舍得做一兩回,隻有些老饕熟客親自去店裡人肉排隊才買得到,就連曾經G市首富重金求夠都铩羽而歸。
唯獨虞總每次都能夠準時吃上。
而這些隻是因為虞總曾經在幼清面前随口提過一句,覺得點心好吃。
Ella看着少年,少年翹起唇角看着虞總,少年有雙溫柔的眼,如盈盈星河,注視着的時候,仿佛滿心滿眼都是你,更何況少年還願意花心思,這樣的孩子誰不喜歡呢。
旁邊虞行簡抱胸靠在牆上,低聲嗤笑了一聲。
慣會用些小恩小利籠絡人的,不就是個破點心嘛,誰稀罕啊。
虞幼清唇角的笑容依舊,毫不在意。
他順手取了茶幾邊的金駿眉,單手優雅流轉,行雲流水般茶便已經沏好。
正山小種紅茶和清甜的木樨酥最是相宜。
他和虞行簡不一樣。
他很小就知道沒有什麼東西是天生就該是這樣的,哪怕父母的愛也是。
可偏偏他天性貪婪,一旦得到過一些,就順理成章的想要很多。
他既然想要很多很多的來自父親的愛,那他自然就該花心思。
虞行簡最看不得他這一點。
但虞幼清覺得誰說算計經營謀劃得來的愛就不是愛呢?
反正能夠擁有這樣的愛,他覺得很歡喜滿足。
“不過爸爸不能多吃。” 虞幼清給爸爸端上清茶,順手又輕巧的取走碟子中的一塊木樨酥。
這東西雖然好吃,畢竟是老式糕點,重油重糖。
爸爸雖然看起來還是風華正茂,當打之年,在集團内部網還被譽為叔圈天菜,實則刮風下雨就渾身骨頭酸痛,一身老骨頭确實要少吃。
可他自己大病初愈,也沒什麼胃口,不想浪費,畢竟是他花了好大心思才弄來的點心。
虞幼清環視一周目光落定:“虞行簡。”
“嗯?”虞行簡不耐煩的擡頭。大明星的側臉線條優越,緊皺的眉挑都顯得格外帥氣。
虞幼清順手就将手中糕點塞進他的嘴裡。
少年的動作太過自然,虞行簡隻唇邊被什麼柔軟東西輕輕蹭了一下,猝不及防就被滿口酥甜塞得滿滿的。
虞行簡惱羞成怒瞪着虞幼清。
虞幼清把他當垃圾桶嗎?
可和少年卻太過無辜和坦然,搞得好像是他大題小作而已。
他沉着臉一口将剩下的半塊半點不浪費塞進嘴裡,昧着良心挑着骨頭:“也就一般。”
“你啊你!得了便宜還賣乖。”虞道源搖搖頭:“再說我身體好着呢,前幾天才去老俞那裡檢查,怎麼就不能多吃了?”
“那是誰前幾天讓李媽把家裡的睡衣換大一碼。”虞行簡毫不留情揭穿。
虞總雖然快到五十,依舊偶像負擔嚴重,身材管理很是嚴格。
可兩年年紀越大,體重逐漸有些繃不住,隻能偷偷讓家裡傭人換大一碼睡衣。
“虞行簡,你那張嘴怎麼那麼讨人嫌。”虞總惱羞成怒,“再說體重怎麼了?論身體你晝夜颠倒,還不如我呢。”
虞道源說的不假。在他這個位置上,身體已經不他一個人的事情。
他有私人醫生定期體檢,有運動的習慣,周末都喜歡抓着幾個兒子爬山,健康得很。
虞道源的身體情況沒有大問題。
最起碼每次體檢都沒有大問題,這一點虞幼清很清楚。
前世哪怕他在國外,爸爸的體檢結果,他都會從秘書辦要來。
也正是因為如此,前世他一直對爸爸死耿耿于懷。
爸爸雖然背腹受敵,處境艱難。
但是爸爸一直性格堅韌豁達,身體底子很好,體檢也是一切正常,怎麼會突然心梗搶救無效死亡?
隻不過等他抽出手去調查這件事後,才發覺爸爸多年以來的私人醫生好友俞德秋在移民國外不久後一家人都因車禍身亡,死無對證。
他生性多疑,心中已經給俞德秋定罪。
隻不過俞德秋那個老東西究竟是如何動手腳的,什麼時候和宋緻溪勾結在一起的,他還來不及搞清楚。
他要想辦法盡快給爸爸重新約一次體檢才好。
虞幼清習慣性的去摸口袋裡的煙,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才反應過,他現在應該還不吸煙。
等到他回歸神來,爸爸已經吃完兩塊木樨酥,等到最後一塊的時候,爸爸歎了口氣,又放下了手,瞪了虞行簡一眼,淺淺嘗了天青盞中的清茶歎氣說:“算了,緻溪等會到,他也愛吃,這塊留給他。”
宋緻溪——虞幼清笑容頓時消失。
“你到是真把緻溪哥放在心尖上。”虞行簡靠在沙發上,翹着腿。
“别以我不知道,你下部戲又要減肥。幼清又不愛吃甜的,你們幾個中就是緻溪口味和我像。”虞道源實在無辜,他哪裡聽不出二兒子的陰陽怪氣,頓時頭大。
虞道源向來對自己孩子情況都了如指掌。
他并不是對孩子們不聞不問的父親。他甚至在工作最忙的那幾年,也盡量去參加每個孩子的家長會。
包括宋緻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