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師還是太善良了,魏青如是感歎,因為如果是他的話,孩子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害得他現在被捅就算了,還要遺憾退場,造孽。
魏青這樣想着,發現自己似乎沒打過孩子,莫非自己教的娃都這麼乖嗎?
臨走前,魏青準備陰居白一把。
“你還是不願意回頭嗎?”
居白親吻的動作一僵,老師居然這麼快又想起來了。
他不急不緩地翻出藥劑,語氣動作堪稱溫柔,他把調配好的精神藥物注入魏青體内,冰涼的藥液似乎把人的心都冷下去了。
魏青專注地看着手腕,居白也看着那裡,那眼神,與往常交疊結合時專注地看着結合之處沒有分别,一樣的幸福甜蜜。
“老師别擔心,很快你就會忘掉。”
“那我也會忘掉你。”
那雙鮮紅的眼睛有一瞬間的遲疑,随後安撫道:
“沒關系,我不在乎老師會不會記得我。”
“我在乎。”魏青現在很瘦,五官被骨骼拉扯着放大,略帶了幾分恐怖。
“因為我會忘記我不應該忘記的一件事。”
居白有些好奇,“是什麼?”
“是我愛你。”
這句話像是有什麼魔力,居白推進藥液的動作停下了。
魏青繼續道:
“我不想忘記你,我們去國外一起好好生活,好嗎?”
“老師不覺得我惡心了嗎?”
居白仔細審視着魏青的表情,思索着對方原諒他并愛上真正的他的可能,如同一個身披豔麗皮囊的精怪,用細長的動物爪子去丈量人類的愛意。
魏青再接再厲,如今的身體已經不足以讓他順暢地說出這麼一大段話了,他一字一句一句一頓道:
“我想清楚了,别人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系,即使我接受不了你濫殺無辜,可我仍然無法否認,我确實是愛你,否則我不會感到痛苦,我隻會想要殺了你,正是因為我愛你,我才會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這是實話。居白放棄注射。
他将藥劑扔在一邊,緊緊抱着魏青。
他沒想過魏青也是對他有感情的,他對外人的目光沒什麼感覺,對情感也是知之甚少,但他能感覺到,被老師關懷是快樂的,占有老師也是快樂的,但被老師嫌惡被老師恨比之前所有的快樂都要讓他不舒服,老師的不喜歡是那樣刺眼,為此他不惜運用所學的所有知識也要抹去這份不舒服。
可是完全抹去記憶後的老師又無法給予他以前的快樂的,但就像一個執着嬰兒一樣,他不願意放棄這副殘骸。
奇迹出現,殘骸又長出新的花朵,給予他甜蜜。
魏青的虛弱不足以承受一場情事,因此居白再激動也隻是用唇舌吻遍魏青全身,再着重榨取些許花蜜咽下。
魏青撫摸着他的額發,顫聲道:“我想再待一會兒,我們養好身體再回去好嗎?”
“好。”居白喜悅道。
這份喜悅的心情持續了一整天,夜裡他再一次親吻花朵并飲下花束贈予的花蜜,魏青被情潮捉弄,蒼白的臉上出現紅暈,他輕聲抗拒着:“不要了,不是說好了要等我好一些嗎?”
居白也臉紅了,歉意道:“對不起,老師。”
“睡吧。”
居白卻睡不着,等到老師呼吸平穩後一遍遍去親吻老師。
花費許久時間,居白似乎終于相信了老師是真的放下一切了,這天也到了他們該啟程的日子,居白得到了老師安撫性的吻後歡快地說:“我去處理剩下的證據,馬上就好。”
魏青:“嗯。”
居白:“等我。”
魏青,笑:“好。”
随後找到銳器,割開自己的手腕,血液噴湧而出。
還有點疼,魏青抽着氣,靜待生命流逝,然後準備好欣賞居白崩潰的表情。
無論居白會不會因此懊悔都不重要了,魏老師已經報警并準備好了證據,隻等對方到達。
魏老師一直很相信警方,讓我們為魏老師點贊。
原本居白很快就能做好抹除痕迹的準備,隻需要把一些作案工具堆到一起,然後澆上汽油……可是他卻碰到了一個人,熟人。
這與一件往事有關。
居白的姑姑叫居倩,但她并不是居家的人親生的,最開始是留給居全的童養媳,但随着年齡增長,和居全做了賣女人的行當,他不缺女人,居倩自然而然也成了他們真正的女兒,居家的老頭子是得了癫痫自然死亡,他老婆很早就跑了,留下居全和居倩兩個孩子讨生活,居全混社會,居倩早早嫁做人妻。
嫁人後她并沒有多幸福,她每天忙着做飯洗衣下地,晚上還要伺候暴躁的男人,可她不能發脾氣,她也沒有發脾氣的對象,在這個村子裡,畜生都能踩她一腳。
于是她的脾氣看起來越來越好,被人當面罵也能面不改色,她恨極了她那口子,恨極了她婆婆,恨極了所有帶給她痛苦的存在,連帶着看那些未出嫁小女孩懵懂的眼神她都覺得厭惡,她心裡冷笑着,等着吧,很快你也會成為我這樣的。
她太痛苦了,最開始那兩年是她最痛苦的,每天忙碌的都是家務,生産價值不被認可,痛苦不被看見,丈夫也不會站在她這邊,她是孤獨的無助的,甚至夢裡都是鄰居的閑言碎語和婆婆的冷嘲熱諷,甚至公公還對她動手動腳……苦難,能将一個人磨成另一種形狀。
後來她懷孕了,這時候最苦,因為她懷孕時依然沒有停止勞作,月份大的時候下床能聽見脊椎不堪重負的哀嚎,像在地獄裡承受酷刑的惡鬼慘叫。
生一個孩子幾乎去了她半條命,疼痛的折磨讓她想一頭撞死,思維麻木的她難得發出人為什麼要活着的疑問?可她還是沒那個膽子去死,生完孩子她享受了僅有的幾日榮光,因為她生了個男的。
全家人的高興像烈火一樣席卷了她,她頭一回挺起胸膛,做了一回人,從此兒子也成了她的命根子,是她能夠與屋裡其他人平起平坐的依仗,是她能被看見的成果。
男人有命根子,女人也有命根子。
要不村裡人說不生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呢。
這時候她成為了“過來人”,她的經驗是最豐富的,她像個講師一樣到處宣講自己的人生經驗,可她絕口不提自己受過的苦,反而情緒高漲地鼓勵女人們嫁人生子。
這段由兒子帶來的光輝隻持續了短短十幾天,之後她依然和家裡的牲畜一個地位,丈夫更是在飯桌上公開羞辱她生産後的身材,說是看一眼都直倒胃口。
丈夫不僅嫌棄她,還撺掇着讓她去求她哥,把手裡的女人給他留兩個玩玩,他願意多給她兩百塊錢當零花錢。
男人眼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如果是剛嫁人的時候她可能還會惡心這種人,可結婚生子後她從大姑娘變成人妻,男女之間,什麼貞潔啊愛情啊羞恥啊,都那回事兒,在進産房把雙腿打開通過血洞把孩子生出來之後,都不那麼重要了。
她的心比自己想象中冷得還快,就為這兩百塊錢去張嘴了。
她哥一聽她說這話眼神都變了,可看她還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也就沒多在意,允了這樁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