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白肆看不見的地方,手指關節攥緊得發白。
斂雲峰,偏殿。
顧臨淵聲音冷沉:“您為何一心袒護那隻妖邪,叔父。”
泠玉仙君眼底冷清疏離:“白虎主還是喚我仙長吧。”
顧臨淵接着的話在嘴裡轉了一圈又重新咽回了肚子裡,淺淺回味着方才那杯沒什麼味道的茶,開口道:“泠玉仙長名門仙君,若那妖邪事發,連累的是您,還有斂雲峰甚至是平遙山的清名。”
泠玉仙君神色始終淡然:“可問白虎主,妖靈魂祟,一者生而有之,一者凡人所化,一者亡者所化,一者頑念凝之,皆為造化使然,仙門百家間尚從未有過定論,何故落進白虎主這裡就是如此泾渭分明?”
顧臨淵堅定道:“平遙自開派以來從未有過如此先例,那隻妖狐留不得。”
泠玉仙君無聲歎了一口氣,隐約間,透過顧臨淵似乎又看見了曾與自己相依為命過的親生兄長。
泠玉仙君入化前出身西方白虎殿,然而生不逢時。對内,他們父母早亡,各方勢力虎視眈眈,兄弟二人守着偌大家業如錦衣夜行,保不齊哪天就莫名其妙成了什麼人的刀下鬼;對外,南淵周邊各部落積怨已久,屢集兵南下而不能止,邊城百姓苦不堪言,一場惡戰蓄勢待發。
白虎殿司戰,這些重擔自然而然堆壓到了他們兄弟身上。
顧臨淵的父親,泠玉仙君兄長雖然延續甚至一再廣播了白虎殿的盛名,可他的行為作風實在強硬,壓根沒有一殿之主所應具備的沉穩随和,說得難聽一點就是,過剛易折。
與兄長鬧翻的青年最後長途跋涉到了平遙山求仙問道,再不問凡塵。
他也不曾想到,兄長一代戰将,沒有馬革裹屍于戰場,卻喪命于慶功宴上一杯毒酒。
泠玉仙君趕到時,顧臨淵直挺挺地跪在父親的棺椁前,神色是那樣的平靜和堅毅,機械似的一片一片把紙錢往火盆裡送,看見叔父的到來也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顧臨淵那時道:“父親的志向我會代他完成,最初叔父與父親不也是這般過來的嗎?叔父若是祭拜完畢,就請回吧,恕臨淵不能遠送。”
毅然的目光掃過泠玉仙君時,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莊嚴肅穆,淡漠得不像一個九歲的孩子。
“白虎主此行真的隻是為了與顧某說這些嗎?”泠玉仙君斂袖“顧某早已不是白虎殿之人,自然不受白虎主管轄,敬望白虎主好自為之。”
就算被點破了心思,顧臨淵也沒有反駁或者慌亂的迹象,反而淡定許多:“小臣顧臨淵,恭送泠玉仙長。”
步出偏殿,顧臨淵霎時間覺得兩腿發沉。眼中閃過泠玉仙君那雙冷清清的眼,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正在這時,平遙山頂鐘聲響起,一聲一聲悠揚清澈,猶如圈圈漣漪自水面擴散開來,宣告着南淵仙門百家迎來嶄新且無限可能的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