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玉仙君安靜地躺在床上,嘴唇沒有血色,顴骨瘦得凸起,仿佛被精怪吸食幹淨了血肉。
短短幾個月,他親眼看着師尊迅速蒼老下去,滿頭青絲變成暮霭老人的枯萎白發。
淩止恍惚了一瞬,曾經滿樓紅袖招的俊美少年,仙門百家卓越不凡的泠玉仙君,和如今苟延殘喘,随時可能死去的行屍走肉,在他眼前不斷交錯……
“咳……咳咳……”
泠玉仙君幹癟的胸腔忽然地起伏,蒼白的唇動了動,艱難地吐出兩聲破碎的氣音。
這一下驚醒了淩止,他壓下惶恐驚措的情緒,迅速将滾燙的湯藥放在床頭,小心将泠玉仙君扶起:“師尊,慢些。”
泠玉緊緊抓住淩止的手臂:“白肆呢?我要看看他。”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一旁的淩止聽得心驚膽顫,無人知道他心裡多害怕泠玉的離去。
他急急勸道:“白肆有弟子照看,如今一切都好,師尊别再煩憂傷神了。”
“……我知道。”泠玉平複下來,淩止打斷他:“師尊,别說了,您的身體要緊!”
泠玉嘴唇微動,對上淩止泛紅的眼眶時,終是不再言語。
“師尊,今日的藥裡多加了一株北地:靈參,最是滋補經脈,原先隻需三十個上品靈玉不想待弟子去換時,千葉峰的弟子居然說已經漲價了,幸好弟子之前還有一枚妖丹,才成功換了回來……”
淩止一邊喂泠玉喝藥,一邊絮叨着,想方設法試圖讓泠玉仙君開心些。
泠玉仙君靜靜聽着,良久歎了口氣,聲音虛弱道:“阿止,不必再為我費心了。”
淩止紅了眼眶:“師尊!”
泠玉仙君虛弱道:“阿止,時辰不早了。”
“是,弟子告退。”淩止抹幹眼角的淚,既是歎息泠玉仙君的身體,也是歎息自己迷茫的未來。
他想得還是太簡單了,自以為揭露白肆天妖之身是對平遙的一個大貢獻。但白肆在平遙這麼久,卻無一人察覺他的異常,可能嗎?怎麼可能!
實際上,泠玉仙君從未藏着白肆的身份,他在察覺白肆天妖真身後,僅是猶豫幾天,便報告給了陳掌門。
平遙長老峰主們皆是看着白肆長大的長輩,加之泠玉仙君鼎力相護,五年前白肆才保全一條性命。
泠玉仙君為白肆做了太多太多,帶他遊曆南淵教育他人情世故,教會了他除修煉以外的幾乎所有事,甚至……用命去賭白肆的心性。
在這些面前,他和跳梁小醜沒有任何區别。
夢想中的宗門貢獻反而成了自掘墳墓,平遙已然對他失望,泠玉仙君若撒手人寰……
不!不會!淩止猛地搖頭,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白肆是平遙的隐秘,泠玉仙君要保他,陳掌門要保他,大家都要保他。
若是白肆在這個節骨眼上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