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何青棠掌權青龍殿開始，何胤初就縮在南苑那片破破爛爛的荒殿裡苟延殘喘，活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

何胤初接受不了這巨大落差，幾次三番想要尋死都沒成功，到後來精神都有些不對勁。禦醫令親自過去瞧了一次，說是心病難醫，人已經瘋了。

人失了精神氣，活着和死其實沒多大區别。何胤初梗着脖子硬撐了幾年，終于在何青棠登基稱帝的第三年熬到了自己的末路。

這天早，昭甯帝晨起未至朝堂，南苑内侍匆匆來求見，稱太上皇就快撐不住了。

于是，何青棠去送了他最後一程。

入冬後，南苑異常地冷。

這處宮院原來關過幾個瘋了的姬妾，其中有一人熬不下去跳了井，漸漸便有鬧鬼見聞流出。因此每至逢年過節，南苑的宮人都會在附近貼上黃符，以求平安。

從遠方望去，鮮紅的朱砂印猶如一行行淌落的血淚。

瞧着更瘆人了。

何青棠扶着宮人的手下了鸾轎，南苑的宮人跪成一排，俱是戰戰兢兢。

何青棠停住腳步，淡聲道：“這些年底下人也都盡心了，秋水，通知内務府準備盤纏送他們出宮。”

南苑宮人們全都松了口氣，紛紛将頭磕得咚咚響：“謝陛下隆恩，謝陛下隆恩！”

南苑的門年久失修，何青棠輕輕一推，兩扇門“吱嘎”響了一聲後，先後砸在地面上。

宮人全都守在外面，何青棠孤身一人走進那間四處漏風的宮殿。

蹲坐在牆角那人骨瘦如柴，身上衣裳髒得看不出顔色，正值盛年卻滿頭華發，看上去與七十老者無異。

他懷抱着一團不知從哪扯下來的破布，靠在牆角蹑手蹑腳地搖晃着，用微弱的聲音哼着一曲盛京小調，嗓音意外地溫柔。

何青棠腳步聲近了，何胤初慢慢地擡起頭，混濁陰翳的眼底驟然爆發出極亮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