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棋子落定棋盤。
“孟斯鸠,你說朕下一步棋,該往哪兒下?”
孟斯鸠:…
你都自己和自己對弈下棋了,問我幹什麼!
孟斯鸠壓住情緒,擡頭看了眼棋盤,恩,水平是有的——比自己高。
自己書法班隔壁就是圍棋班,國畫班。有時候補習機構搞活動,或課間休息,幾個班的老師會互相串着友好教學。學生也會串着課間試玩。
孟斯鸠的圍棋水平普通,但也說不上爛。
“奴才是文盲,是藝盲。對于字啊,畫啊,棋啊,一概不通。還請陛下見諒奴才無才。”
隻聽陛下極快輕笑。
“既是什麼都不會,那就把東西,還回來。”
還?還什麼?
孟斯鸠萬分不舍,眼中暈淚,從袖中掏出一把金瓜子。
金瓜子放于案面,離手那瞬——孟斯鸠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愛有多深,那種不舍在巅峰爆發,震的肺腑抽痛!淚,終于滴下!
陛下:…
陛下擰着眉頭看他,呵斥一句,“孟斯鸠!”
孟斯鸠手背抹了把淚,跪下,汪汪大眼,“奴…奴才在。”
“朕讓你把畫冊還回來。”
孟斯鸠一愣。
你不早說!
從身上掏出昨日的冊子,雙手捧着給陛下,“真不是…奴才畫的。”
見陛下手指一擡。
孟斯鸠順着方向看過——是一銅制淨手盆。
“燒了它。”
孟斯鸠張望——雖是白天,但宮殿仍點燭盞,處處通明,真是,難怪下棋沒給你下近視呢。
畫冊靠火。
馬上書頁一角卷起,向上蔓延。
淨手盆中有水,并非空無。沒待陛下開口說燒到什麼程度,孟斯鸠不敢将它丢水裡。
那火舌愈加猖狂。
直往上竄!
孟斯鸠感受到微微發燙——可陛下跟個瘋批一般,戲谑望着自己。
終于在火勢吞咽整本書之際,“浸水罷。”陛下發話。
孟斯鸠撚住一角的蘭花指法,松!
火團墜入淨水盆。
翻湧沉浮。
墨黑一片,氲開極薄紙漿。
孟斯鸠将淨水盆端前,供陛下确認。
陛下執白棋,繼續下,沒理他。
孟斯鸠又将淨水盆端回精緻木架上。
回陛下跟前跪着。
“畫冊一事,仍有存疑。”陛下語氣冰冷。
孟斯鸠蒼白解釋,“奴才不怎麼會寫字,且字迹一定與畫冊上不同。”
陛下撐起身,讓孟斯鸠把臉靠近,随後,他指了一下淨水盆,“可惜晚了…證物都無了。”
孟斯鸠:…
“奴才如何證明清白。”
“朕不往你房中派了個能證清白之人?”陛下又歪歪斜半躺回榻。
繼續,“讓姓嚴的,監督你有沒有繼續畫冊。”
那陛下觑着眼看他,“你這是沒睡好?”
孟斯鸠皮笑肉不笑。
多虧了你這兩大眼珠子看出來了。
“勞陛下記挂,一切安好。”
“嚴公公往日位子比小孟子,高上許多。”孟斯鸠隻想讓陛下快點把嚴太監調走,“成為小孟子的廂房陪侍太監,會不會不太…”
“呵呵。”陛下語氣含冰,“這宮裡什麼位子的太監,不是從海青色袍子穿起?朕不過是讓他回回初心。”
特意為難孟斯鸠,“給你配了新陪侍太監。孟斯鸠,你不叩恩麼?”
叩恩。飯吃不香,覺睡不好——你讓我叩恩。
孟斯鸠虔敬伏首,“謝陛下。”
多虧您思慮周全,自己才能提心吊膽呢!
試探,“陛下…”
“說。”
孟斯鸠輕咽津液,“那若是後來嚴公公監督下,發覺并非小孟子制作畫冊,疑慮消除後,是不是就可以…不把他配給小孟子。”
陛下眼中有笑意,“屆時,朕将其調回二目魚位子上,如何?”
啊!
誰能治治這個總是捉弄自己的颠佬!!!
嚴太監若是又變成了灰白色太監,還不得用權力…瘋狂報複!
“陛下!求您饒了奴才罷!”孟斯鸠淚如雨下,“奴才整日提心吊膽,懼怕嚴公公!“
陛下語氣嫌棄,“孟斯鸠,你倒真沒出息——完全不似昨日口齒伶俐之狀。朕交代,若你有差池,不管誰動手,都直接糾及于姓嚴的。”
孟斯鸠止住聲兒,“謝…謝陛下思慮周全,陛下您英明善良。”
“陛下,畫冊已還。”孟斯鸠仍為自己掙紮,“那…那金瓜子…要還麼?”
案面金瓜子,昨日還未端詳,現下于室火通明環境中,顯出極緻美貌!
孟斯鸠好像能從陛下臉上看出大寫的無語。
“孟斯鸠,你很缺錢麼?”上位者說話從不代入别人身份。
孟斯鸠想囊他一拳。
壓住心中的氣,沒說話。眼神直勾勾望着案面。
“拿走,看着心煩。”陛下嫌棄,下棋都沒心情,直接一通拂亂。
孟斯鸠趕緊一手托着,一手掃,把金瓜子一粒不少的收回來,“謝陛下。太後娘娘恩賞,奴才一定保管好。”
中午下值回于廂房。
剛啟門,一海青色太監就恭着腰過來,“孟公公,您的夜壺奴才現在就去換。”
孟斯鸠轉過身,輕笑,“怎麼不在當值時,自己進去拿?”
“這…”嚴太監,“廂房未經孟公公準許,奴才不敢私自踏入。”
孟斯鸠:“那有勞嚴公公了。”
嚴太監哎喲一聲兒,“孟公公真是折煞奴才,喚奴才小嚴子便可。”
孟斯鸠側身,留出空,讓他進去取夜壺。
嚴太監彎着腰提那夜壺出來,經過他身。
“小嚴子,陛下說——你若服侍我服侍的好,是有機會穿回二目魚袍子的。”
假傳聖旨是不敢的。
勉強掐頭去尾一下。
孟斯鸠觀察嚴太監表情。
嚴太監一愣,随後,掬着笑,“服侍好孟公公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