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自己身前許近,溫則止步。
孟斯鸠忽而聞見——他身上透出的極濃藥味兒。
溫則:“好。”
回身同孟斯鸠從宮道折返。
孟斯鸠剛要提步——
“斯鸠公公。”
斯鸠公公?
欸,第一回有人這麼喚我欸。
他認識俺的名字——不過…從剛才那些大臣反應來看,應是大多都聽說了八卦,也多少知道,陛下身邊新出來的二目魚袍子叫什麼。
孟斯鸠眨着眼睛,回頭看他。
“可稍慢些,待溫某步履?”語調溫和,聲如沁玉。
我沒問題啊——我當然可以——我願意偷懶。
可…大哥——陛下在等欸。
孟斯鸠遲疑,“陛下…”
“陛下心善。”溫則唇間挂着隐隐笑意,“應是能體諒溫某身體。”
孟斯鸠眨了兩下眼睛。
忍着沒笑出來——OK,OK,他善他善。
到底沒多說,屆時要是陛下怪遲——就把溫則推出去,道【陛下您善】。
稍放慢步履,等他一同行走。
雪隻是堆放在宮道兩側。
此時雖暫未繼續下——但磚石闆,還是透着寒。
慢步中。
孟斯鸠想起——殿中,這溫則回話之時,并不像病弱之人。
身體不夠好,不扯着嗓子、就可說如此清晰洪亮的話?莫不是舞台劇表演專業出身的。
不由得,餘光狐疑掠過溫則。
“斯鸠公公,今天是第一日當值?”溫則比他低幾個公分,偏頭時稍擡眼,看着他側臉問。
孟斯鸠:“第二日。”
慢慢騰騰。
回到朝殿附近,繞至堂後休憩室。
孟斯鸠禀一聲兒,“陛下,溫大人已到。”立回陛下身旁。
眼見溫則要行禮。
陛下啟唇:“免跪。”
“謝陛下。”
還真善啊?
孟斯鸠好好立着。
稍加回想經驗,曾前翠虬色紅袖殿前當值時——陛下一般朝會散後,于休憩室,小坐一會兒,喝茶潤喉,便會起駕。要麼回養心殿,要麼去松台宮用早膳。
今兒,陛下待休憩室,沒急着往别處——多半是…考慮待溫則,且此處離宮道最近,能少折返些路。
陛下:“以往你推卻步辇——此時天兒落了雪,宮道冷滑,可為你朝會來返,備置步辇。”
“回陛下。溫則可繼續行路,慢些便是。”
孟斯鸠眨巴着眼。
我怎麼覺得——是北慈嫌你走得慢,所以提出步辇接送。
擡眼一看,果然,陛下眉間微蹙。
溫大人啊——做人不要太懂事啊…懂事的孩子沒糖吃啊…有好你就收着呗,有懶你就偷着呗…
陛下輕笑,“莫要讓旁人暗道,朕是對臣子苛刻之君。”
許是察覺到陛下言語中的冷意。
溫則:“不敢——陛下乃明君。臣身體勞陛下憂心,是臣的不是。但…”
繼續,“宮道中,來來往往衆同僚,有步辇于更高空穿行——怕是…不妥。”
這有啥不妥?
孟斯鸠思緒代入步辇之上。
哇——能看着同僚走路,自己坐步辇…
明明就很爽啊。
陛下輕咳。
初始以為陛下略有着涼,孟斯鸠看過去——應及陛下輕微眼神。
孟斯鸠眼眸稍轉,機靈:“陛下,孟斯鸠有一主意。”
“說。”
欸。
我沒猜錯——陛下真的是在讓自己來搭台階。
孟斯鸠:“溫大人于衆大臣集體來宮,更早前一刻時;于衆大臣集體出宮,稍晚等一刻時——便可。”
“這…”溫則看向陛下。
“準了。”
溫則恭腰:“謝陛下。”
談及正事,“陛下,開春巡檢地方官員,臣以為——不僅中央派巡檢,可另添同級地方官員,參與巡檢。以至中央兼同級,共同監督之效。”
陛下未多說話。
良久,陛下啟唇:“以一督一,論斷隻由一;以二督一,或以多督一,論斷由誰?”
“這…”溫則也稍抿唇,“是臣考慮不周——縱有賄賂存在,若以多督一,地方聯合賄賂包庇,則能同力抵中央論斷。”
補充,“臣初始隻以為,地方若是賄賂京城派出的巡檢,便可輕松躲過——才設想,多幾方共同監督。”
陛下稍點頭。
溫則:“臣回去,當仔細思索,再得更為周全之法。”
“恩。”無波無瀾。
談及許久。
陛下:“孟斯鸠。”
“在。”
陛下:“送溫則乘步辇。”
“是。”
陛下已出休憩室,起步辇往養心殿,三隻二目魚随去。
孟斯鸠步及溫則面前,“溫相,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