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的女人皮膚豐潤,細膩白嫩,透出淡淡的粉色,雙頰如同蘋果般飽滿晶瑩,圓圓臉蛋上一雙眼睛亮如星辰,活潑又靈動。這是一個柔美豐腴的女性,她身上體現出良好的家庭和充足的物質。她的眉眼還不曾被愁苦侵蝕,她的額頭還不曾疊加傷痕,她的牙齒還不曾被打落,她的身體還不曾因生育而松弛。
她仿佛回到了堕落入地獄之前的時光,無憂無慮,快活開朗,充滿青春和希望。
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女人慌忙擡手用髒污殘破的衣袖去擦,林明照見狀遞過去一包紙巾,她也顧不上糾結林明照怎麼出現的等各種的問題了,道聲謝便背過身去,迅速打理好自己。
“我叫林明照,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何嬛文。”女人明顯回憶了一秒,才說出自己的名字。
“那,我就叫你何女士吧。”
嬛文,真是一個好名字,她父母對她一定有很高的期許。
“我可以問問,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嗎?”
何嬛文不答,警惕地看着她。見狀,林明照給她看還有一點殘餘的藥瓶,把瓶子輕輕晃了晃,瓶子自動注水,又從瓶口化為霧氣升騰,蝴蝶們振動着翅膀圍繞霧氣飛舞,瓜分這飽含能量的水霧。
“我和這處遺迹的主人,是同一個種族。剛才是我給你用了這一支生命複蘇藥劑,才讓你的身體恢複。你不妨想想,這樣一支藥劑,我拿去賣,能換多少錢,而我有這種本事,能不能做成你能做成的事?我圖你什麼?這些蝴蝶和這裡的傳承?恕我直言,即便此處主人在世時,我倆還不一定以誰為尊呢。”
林明照說的懇切,何嬛文看着已經有些不受控制的蝴蝶,心裡最後一根繃着的弦也斷了,她蹲下來,大放悲聲,哭得悲切又無助,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林明照不嫌棄她身上的髒污,半蹲下來,把她攬進懷裡,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她給她以支持的力量。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會早點出現,為什麼我沒有在一開始的時候遇到你……這麼多年了你去哪了去哪了!”
“對不起,是我來遲了。”林明照沒有解釋她才靈魂融合沒多久的事,隻是不停道歉,緊緊抱着何嬛文,給她以勇氣。許久,何嬛文隻覺得眼睛又酸又腫,再也哭不出來時,方才平靜下來。
“林中的那些異常,我也發現了。”就是那處小土包的情況,林明照知道,何嬛文也是知情的。
“現在這裡沒有别人,隻有你,我,天地和這山林裡的生靈。何女士,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事,原原本本地給我講一講嗎?”
喝了幾口林明照給的水潤喉,何嬛文定定神,開始了她的講述。
大約十年前,她還是一名剛剛大學畢業的學生,正準備考研。為了安心備考,她每天都會騎車去她的家鄉所在城市的圖書館學習。有一天,她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名摔倒的孕婦,好心送她回家,誰知,那竟然是她一生的轉折點。
那名孕婦是人販子。她所在的犯罪群體擁有一條成熟的犯罪鍊條,甚至人口買賣都隻是他們的業務之一。
何嬛文被賣到這座大山裡的一個小村莊,裡面年輕女人裡一大半都是被拐賣來的。她被用鐵鍊鎖起來,強迫勞動和生孩子,她試圖反抗過,第一次額頭上被砸出一個硬币大小的疤,第二次被砸掉了兩顆牙。她被砸流産過,也眼睜睜看着剛生下的女孩被賣給别人說要送去外國賣更高價。她曾經聯合過别的女人一起跑,但都被抓回去,有人被生生打死。
附近村裡,被拐賣女性死亡率非常高,那些人不知道得了誰的指點,統一把她們的屍體拉到深林裡埋葬,地點很集中,是約好的。何嬛文在一次被打得暈死過去,被拖到了小土包那裡又醒過來,她趁着他們幹活跑了,一頭紮進這不遠處的房屋裡,神奇的是他們竟然找不到她。在屋裡,她的血滴到了地上,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她得知了主人當年一些信息和屋裡用品的使用方式,并孕育了毒蝴蝶。
說到這裡,何嬛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在對林明照講述的時候已經盡量用冷靜客觀的語氣,并刨除了那些她不願細說的回憶細節,但誰也不是小孩子了,又怎麼猜不到詳情呢?再天真,看兩集普法節目也該懂了。
林明照不喜歡撕别人傷疤,特别是對方和她無冤無仇的情況下。既然對方不說,她也不刨根問底。
既然說到了毒蝴蝶,林明照心下了然,她看着還在吸食水霧的紅色蝴蝶,接了一句,“這種蝴蝶是相當好用的殺人工具,尤其合适于大面積對敵,特别是基本沒有一個友方的前提下。來之前,我聽說附近有幾個村子幾乎團滅,是它們做的吧?”
“是。”見林明照面上沒有任何指責之意,何嬛文心下一松,吐露了經過,“我用血喂養它們後,操縱它們殺死了附近幾個參與進來村子裡所有的男丁和已經助纣為虐的女人。”說到此處,何嬛文強笑道,“那些被拐賣來的女性有點血性的基本都被埋在那裡了,剩下的自己被周圍同化,不值得可憐。隻是,剛被拐賣來的幾個,我雖然有心放走她們,可她們卻被……”
“又落入了别的惡魔手裡,對嗎?”林明照幾乎要冷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