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棋中,敵我雙方所持的棋子在形狀,顔色上并沒有任何差别,隻是所朝的方向不同。
正因為如此,才造就了将棋規則的特殊性。
吃掉的棋子并不會消失。
它會成為你的『駒』,将其置放在對應右手邊的『駒台』上,稱為『持駒』。
你可以在自身的回合,選擇不移動棋盤上的棋子,将其重新『打入』回棋盤,來讓它為你所用。
對于吉田筱來說,這些規則早已爛熟于心。但如今,她覺得這一切又都相當陌生了,或者說,她現在根本無心于此。
她右手還攥着和歌月右肩上的和服,将搖搖欲墜的衣服死死摁在他的胸膛上。
她如果放開手,這件搖搖欲墜的衣服還能堅持多久,這不好說。而且看上去,這隻鬼裡面沒穿衣服……她不敢繼續想下去。
手下傳來那該死的,富有節奏的心跳震動,連同着她的思緒,一下一下地被打斷了。
咚。咚。咚。
下意識地,她将手裡的衣服提了提。
吉田筱明明隻是想幫忙攏上領子,不料和歌月卻徑直握住了她的雙手,勾勒出身體的線條,沿着冰冷的軀體,不偏不倚地按在了他自己的心口,動作緩慢而又堅定。
他語氣戲谑地如是說:
“現在,我是你的駒了。”
這句話在吉田筱耳朵裡妥妥的跟“我是你的狗”沒有區别。
她不禁懷疑:
這個世界,它,正經嗎?
我下的可是正經将棋!
*
“……别開玩笑了。”她搖搖頭,有些心情複雜地說道。
吉田筱本想将這些話當作惡劣的玩笑處理的,直到她微微側頭,不小心對上了那雙眼睛。和歌月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現在正低頭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在那個焚毀了過去一切的夜晚,這明明是帶着仇恨與食欲的眼睛,現在她居然在血色之中看到了可笑的虔誠。
“不信我嗎?”
吉田筱不敢相信地嘀咕着:
“不可能吧……”
“鬼怎麼會願意幫助人類?”
對鬼而言,人類就是食物。
就像哪有人會願意發誓效忠一塊面包,還傾盡全力幫這塊面包存活到晚飯的最後一刻???
“事實如此,不然我也不會從八寒地獄出現在這裡。”和歌月耳朵很好,這小聲的嘀咕對他來說非常清晰。于是他聳了聳肩,擺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而且,你應該察覺到了,這個空間是由你自己的思維控制的,跟我沒有關系。”
吉田筱點了點頭:“好像确實。”
不然沒法解釋自己腦海中的東西能夠憑空出現這件事。
“因為我能影響這個空間,所以你判定我是這個空間的主人?”
吉田筱還是不願相信,她的警惕心很重,本能地排斥鬼任何單方面的說法。
手上傳來的冰冷觸感轉瞬即逝,和歌月松手放開了自己攥着的拳頭,一邊漫不經心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邊說:
“不止這個原因。”
語氣并沒有明顯的變化,但吉田筱莫名的感覺他心情變差了。
她更覺得鬼和人相像了,說着同樣的語言,同樣有着情緒波動,大部分還能看出人型。
不得不說,她不想承認這一點。
否則她就做不到對這些“非我族類”心無旁骛地揮刀了。
她甩甩頭,将這些無關的思緒排出腦海,嘴裡的一句“還有别的什麼原因”還沒問出來就被和歌月冷着臉出言打斷了:
“等等再說。”
吉田筱這時才察覺到,漆黑的天幕開始在頭頂旋轉,群星的軌迹畫出各異的圓,幾次扭轉挪移,竟以相同的圓心疊在了一起,一圈套着一圈,彙合在一起,如同一輪正頭頂上方的藍色巨月。
想必任何一個看過這樣場面的人都會不約而同的感歎——群星是上帝的眼睛。
而此刻的巨月,更是像無邊黑色中的瞳孔,也許,真的有什麼正透過天幕,觀察着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