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啊,一定要飛過去。”
飛過那棟屬于我們的高牆。
*
吉田筱走在路上,表面上沉默異常,實際上卻是那些明明已經被滅殺的鬼在跟她喋喋不休,她一時間分腦乏術。
“我說,你是那種其他人的誇贊會全盤接受的家夥诶。”千壽永花幽幽地說:“剛才的家夥誇你,你明明内心否定了,但什麼也沒說诶。
“我懷疑你有在其他人面前裝乖的嫌疑。”
永花得意洋洋地說出她的結論。
“沒有的事。”吉田筱反駁。
“對對對,你對我們就不會。”永花揪着這個不放:“雖然不是指剛剛,但,你不會活的很辛苦嗎?”
吉田筱不太想就她有沒有賣乖的問題說個不停。
“話說,和歌月去哪裡了?”
居然沒有一唱一和,太少見了。
而且千壽永花居然相當輕易地被轉移了話題:“他啊,他剛才就說,感受到了讨厭的存在,要消失幾天。”
“你們還能從我腦子裡出去啊。”
這下輪到吉田筱驚訝了,這還真是他們的工作啊,能下班的那種。
“當然啊,不然你以為我們必須義務全天陪同你啊。”永花叉着腰,在星空下走來走去。
“那為什麼?”
“擔心你啊。”
被直白的,表達了關心呢。
吉田筱:“哦。”
看在腳下的水泛起的波紋,千壽永花大度地決定不與吉田筱計較。
“說實話,我有時候覺得,現在是不是我在地獄裡做的一場夢。”
“可是啊,明明地獄裡是不會做夢的。”
這隻鬼又開始自說自話了。
吉田筱決定充耳不聞,她找了個檐下坐着,靠着一旁的廊柱,糾結着:
“我現在是不是該睡一會呢?”
話說,那個越來越近的,令和歌月讨厭的家夥,大概隻有一個人了——那個被其稱為海帶頭,拖把頭的家夥。
有這麼讨厭嗎?甚至都甯願回地獄去了。
真是對鬼有着極強的殺傷性啊。
雖說這個世界的海帶無一郎性子的确古怪,但對吉田筱而言,她是怎麼也讨厭不起來的。
*
庭院裡的蝴蝶上下翩飛,在綠色的背景下格外的鮮豔。
“為什麼小忍要養金魚呢,還要取名為河豚。”吉田筱托着腮幫子,嘟囔着。
自從她魂穿以來,她對魚類就不怎麼喜歡,總是會讓她聯想到那一天那種附在骨頭上的寒意和黏膩感。
“搞得我連小忍一起去看金魚的邀請的拒絕了,啊啊啊,不甘心。”
千壽永花漸漸習慣了吉田筱那種特有的,面無表情的詠歎調。她繼續自顧自地闡述着自己的感受,絮絮叨叨地,十分突然地将感歎轉化為了突兀的感謝:
“其實,我和那家夥都很感謝你。”
溫柔而成熟的女性聲音回蕩在腦海。
“謝謝你,讓我們有機會在漫長的贖罪裡再看看外面。”
千壽永花是這樣的,變鬼之後和之前年齡差距太大了。
吉田筱自然也是應該适應了千壽永花時大時小的精神狀态的。
媽媽,有人在這裡随時大小變。
吉田筱歎氣着:
“這種事情向我道謝也沒用吧。”
随後冷淡地捂起臉,指縫裡穿進溫柔的風。
*
“你所做的夢,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方便和我們說嗎?”
成年精神狀态的永花問道。
這是吉田筱很讨厭的感覺。
又來了,這種“我們是做了錯事的鬼所以有些事情不和我們說,也是可以接受的”的微妙感覺。
“算了,跟你們說大概也沒事,我覺得你們也不會信。”
吉田筱清了清嗓子,她已經做好了被奇怪眼神打量的準備了。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來自一個和平的,更加先進的,沒有鬼存在的世界。”
她拍了拍手,示意:“好了,你可以開始說我在做夢了。”
停頓了許久,并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複。
“怎麼說呢,倒不如說,覺得你平時的很多行為都合理起來了。”
永花垂下眼眸,整理着自己複雜的袖口:“如果按照技術發展水平來區分的話,你就是披着古人皮的現代人,這樣的感覺吧。”
“你果然活的很辛苦。”
“也不算吧,畢竟我的意識大概已經來到這裡15年了,而且小時候其實我也不太能理解那個世界的記憶就是了。”
吉田筱伸出左手,又攤開右手,将它們合在一起:“我大概既是現代人,又是古代人,但隻不過現在的人格是按照的那邊的那個成熟的,所以顯得不倫不類罷了。”
“你居然接受的很快呢。”
吉田筱内心的語氣有着說不出的輕快。
“好歹我也是能作出預言的鬼呢。”千壽永花笑了笑:“雖然不是那麼美好的未來罷了。”
“和你一樣,我有時候也會想。”
“會不會那個世界的記憶,其實就是大正時期的吉田筱所做的一場鏡花水月的夢呢?”
說完了這句話,吉田筱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不再言語。
那雙藍色的眼眸望着牆外,一動也不動。沉降,沉降,等天空沉降到眼底。
作為寄居在吉田筱腦海之中,能夠略微感受到其情緒的吃人鬼們才知道的事。
吉田筱在想家。
很久,很久。
從很久之前,
到很久之後。
*
熱度逐漸攀升,整個走廊都變得暖洋洋的,蝴蝶們也更加活躍了。
若是在這裡呆得再久一點,蝴蝶們也會停留在自己身上嗎?吉田筱的視線轉向草地,青綠色映入眼簾。
吉田筱想:小忍大概種的是一年四季都會綠油油的草的品種吧。
視線的變化并不會驚動蝴蝶。
反而是将一旁那隻,想要伸過來,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的那隻手被驚動了。
挂在胳膊上的寬大衣袖,因為停止了動作而像是一塊黑色的幕布一樣,擋住了吉田筱眼前的一大塊區域。
“我覺得,我其實大概并沒有在睜着眼睛睡覺,時透君。”
吉田筱轉頭望向站在一旁的時透無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