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按不要按不要按啊！”

還沒能說完的話語，還沒能伸出的手，以及，已然按下的按鈕。

『黑色的屏幕閃爍兩三次後，畫面突兀地出現——吵吵鬧鬧的座位上，黑壓壓的人群坐滿了整個大堂。』

不知是哪次活動的影像。

這樣的嘈雜，在幕布打開前，應該會持續一段時間，讓這段錄像的收音斷斷續續的。

『舞台兩邊的音響傳出主持人的聲音，人群漸漸安靜下來：

“現在，将由本次的特邀嘉賓……為我們小學組别的獲獎者們頒獎……”』

“原來裡面之前已經放了錄像帶嗎？這才是之前放不了新的的原因啊。”

“這是哪卷錄像帶，我怎麼沒有印象呢？”

“咿！”

有眼尖的大人發現了奇怪之處，一下子驚得吉田筱不敢繼續發出動靜。

“嗯？發生了什麼嗎？”無一郎側過身子，一邊起身往兩人這邊走，一邊反問道。

吉田筱舉着兩個杯子，腦袋卻頹然地垂下：“恨……”

“恨？我嗎？”無一郎從她手裡拿過杯子，站在一邊。

吉田筱哀叫的話語斷斷續續，發音黏黏糊糊的，讓人聽不明白。

有一郎隻好咂舌：“我來解釋吧。”

一通雜七雜八前因後果地解釋完，無一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某種程度上來說，将錄像帶藏在鄰居家的放映機裡，并接近一年無人發現，甚至連主謀和共犯都忘記了此事，應該算是空前的計謀才是。

簡直是天才！

“總之就是！藏的太好了，結果我們都忘記藏在那裡了！”猛地端起杯子，往自己嘴裡猛灌了一大口的吉田筱（主犯）這麼說。

“那現在怎麼辦呢？現在去換一帶？”時透有一郎（從犯一号）抱着手，從他的語氣，并沒有什麼緊迫性。

三人就這麼緊鑼密鼓地在沙發後密謀起來。

“不可以！如此突兀，這樣的話大家不就都知道這卷帶子有問題了嗎？”

“但仔細一想，隻要我們不說，他們應該看不出來這卷錄像帶不是我們家的吧。”時透無一郎（從犯二号）說。

“怎麼會看不出來呢？裡面如果出現了沒有你們倆的場景，一眼便知。”吉田筱（主犯）面對無一郎的觀點，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讓我們用掌聲祝賀獲獎的選手！”

極近的掌聲從拍攝的機器旁傳來，大概是拍攝這段畫面的人也在此時開始了鼓掌。

鏡頭有些震動。』

坐在沙發上的家長們都好奇地看着，好在，沒被挑出其他的異樣。

“最恐怖的是我也不記得這卷錄像帶裡面是啥了，要是有什麼看不得的……”她攥了攥已經開始出汗的手心：“要完……”

“遇到奇怪的地方，沒有我和哥哥的地方，跳過去不就好了？”無一郎眨着眼睛，也沒覺得有什麼嚴重的地方。

“走到前面去快進也太明顯了……”

“誰說要走到前面去快進了？”

這驚世駭俗的言論沉默了整個宇宙。

“喏。”沉默裡，無一郎往吉田筱身邊更近了一步，将手裡的東西往她眼前晃了晃。

“哦，這樣就不用去前面快進了啊。”直到有一郎的話語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終于晃蕩着腦袋，擡起頭看了一眼。

“诶？！”

無一郎淡淡地說：“遙控器。”

他也和兩人一樣靠在沙發背上，左手手指蜷縮着撐在臉頰邊，透明的玻璃杯被襯在嘴角，又是放大了幾分笑意：“現在呢？還恨嗎？”

直到那人被盯的眼睛狂眨了好幾下。

“不，又不是恨你……是恨藏的太好了啊。”

“這樣啊。”

遙控器被遞在手裡，吉田筱盯着看了半天。

這件事就這麼簡單的過去了？

本來如同白噪音一般的放映聲悄然發生了變化，從那屏幕裡，迸發出了能夠影響屏幕之外的，影響此時此刻的聲浪。

『“現在，讓我們有請——初中組的獲獎者們！”

仿佛是什麼咒語一般，全場的氣氛被變為了某種可燃物，它的引線就跟這句話有種一樣的長度。

轟！

耳膜顫栗。』

明明音量沒有變，但此時傳來的聲音已經變得大到刺耳了。

吉田筱當然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本世代實力最強的兩位天才，正是在這個組别。

或者說，就在自己眼前。

“這段是今年的學生将棋大會啊，今年冠軍是你，去年冠軍是我。”有一郎将注意力放在錄像上聽了一會兒，便覺得無趣。

『“讓我們恭喜時透無一郎棋手赢得了初中組的第一名！”

“讓我們祝賀時透有一郎棋手赢得了初中組的第二名！”

海嘯一般的歡呼聲，推搡着攝像機，使錄像的人的手也有些揚起。』

『至此，主持人說了什麼似乎都不重要了。

咔擦咔擦的閃光燈下，蜂擁而至的鏡頭前，那兩人也隻是揮手，笑了笑。

第三名的站位跟他們隔得很開。』

他們和第三名之間隔着什麼呢？反正就是有什麼存在在那裡的。

溝壑。

『一旁有個聲音打抱不平道：“好歹初中組第三名的位置，也比小學組，高中組激烈得多啊。”』

為什麼又拉踩了其他組别呢？

『“才不是——”

又是響自這台錄像機旁邊的聲音，是響自舉起這台錄像機的人的喉嚨裡的聲音。在這排山倒海的歡呼雀躍聲中，卻顯得那麼聲如蚊呐。

“才不是這樣——”』

啊，多麼的令人豔羨。

為天才而歡呼的人們，似乎自己也能粘上那才華的光了一樣。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為什麼那麼開心呢？

又不是他們得獎了，不是嗎？

快進鍵突兀地硌在手指中心，連同着那個向右的箭頭，陷進肉裡。

＊

“抱歉，我想快進一下。”無一郎的右手突兀地伸了過來，覆在這隻手上，将快進鍵按了下去。

“我想看高中組的。”

歡呼聲如退潮般遠去，耳邊隻留下了少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