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四歲的女兒因醫療事故而感染艾滋病後，這個男人終于徹底崩潰，他不懂命運為何對他如此苛刻。

在這個寒冷又饑餓的聖誕前夕，他睜着眼睛枯坐到天蒙蒙亮。

揣着一把小刀，最後看了一眼女兒的睡顔，他決然地走向另一條道路。

但他的犯罪被制止了，被一隻傳聞中的蝙蝠怪制止。

在他極度憤恨時，這隻被大多數人恐懼着的怪物反問了他一個問題。

……他被問的啞口無言，喉頭梗塞，近乎窒息。

男人呆呆地跪倒在小巷冰冷的泥濘中，久久無法回神。

直到陰影似的蝙蝠怪物如同來時一般，無聲無息地消失，他才恍惚感覺到身體冷僵到疼痛。

他撿起蝙蝠俠遺落的一張卡片，撐着僵硬麻木的雙腿，倚靠着牆壁站起身。

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的身體虛弱至極，眼前的昏黑過了許久才消失，這期間他一直死死捏着蝙蝠俠遺留的卡片。

等到他的眼睛終于清晰時，他仔仔細細，像是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辨别着卡片上的每一個單詞。

——韋恩集團慈善基金會，最下面有基金會的聯系方式。

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老天，他當然知道在哥譚相信希望是愚蠢的，可他還能失去什麼呢？

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到街邊破爛的電話亭，撥出卡片上的電話号碼。

電話鈴響了三聲，對面有人接起電話，是一個溫柔的女聲向他詢問，他是否需要什麼幫助。

男人顫抖着嗓子，緊張地、結結巴巴地說出自己的需求。

對面的接話員耐心地聆聽他說的每一句話，這其中還夾雜着大量口齒不清的泣聲。

等到男人說完自己的窘迫和求助，接話員才用溫柔而堅定的語氣，向他告知基金會接下來會怎樣幫助他。

男人恍惚地聽着，哪怕他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才撥出的這個電話，但當他真正得到幫助時，仍然感到不可置信，好像火柴擦出的光讓他在做最後一個美夢般。

最後，溫和的接話員，用一句話将他拉回現實：“薩利先生，可以麻煩您幫我們一個小忙嗎？”

凱特·薩利的心髒狠狠收縮，他感到火柴的光和溫暖終于消耗殆盡。

然而電話那頭，接話員依舊溫柔可親地：“薩利先生，我們希望您能幫我們宣傳基金會的職責。”

“盡管我們已經通過報紙、網絡等手段宣傳基金會，但顯然，仍有很多哥譚人不知道我們的存在，也不知道我們能夠做什麼。”

“我想，或許是因為我們目前的宣傳手段對于真正需要幫助的哥譚人來說，有些奢侈。”

“所以，我們希望，接受過韋恩集團慈善基金會的人可以幫助我們，将基金會的存在傳遞給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薩利先生，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凱特·薩利覺得時間過了很久，但事實上，他很快便用幹啞的嗓子回複了接線員。

他說好。

電話挂斷。

凱特·薩利拉開電話亭老舊的門，搖搖晃晃地走出去。

他僵硬的腿頓在原地，恍惚的表情凝滞在臉上，腳下似乎踢中了什麼東西。

是一個商場購物袋。

他彎腰撿起來，被購物袋裡粉白的毛絨小熊耳朵晃的眼眶濕潤。

購物袋上别着一張精緻的卡片，繪有兒童彩畫，上面寫着：[Merry Christmas！]

一朵粉色的小花綴在末尾。

慢慢地、慢慢地，凱特·薩利捂住自己的眼睛，佝偻着背，泣不成聲。

——為這來之不易的命運的眷顧。

他曾以為哥譚已經無藥可救，是蝙蝠俠托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良心。

——Batman。

凱特·薩利永遠記住了英雄的名号。

天色亮了些，太陽的光輝穿透厚重的鉛雲，街道上的行人逐漸多起來。

盡管天氣依舊濕冷，但熱鬧的人氣終于讓死寂的城市多出一分活氣。

凱特·薩利像來時一樣裹緊自己單薄的外套，不同的是他的手中多出一個慶賀聖誕節的購物袋。

他的腳步略有些踉跄地，卻堅定不移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冷灰色的水泥天台上，蝙蝠俠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凱特·薩利離開這條街道，一直到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

阿爾弗雷德在通訊器中提醒：“Master Wayne，容我提醒你，即便是蝙蝠也不會超過24個小時不睡覺。”

布魯斯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糾正道：“Batman可以。”

但他的語氣确實沒有那麼理直氣壯，就在淩晨離開蝙蝠洞前，他才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今天會早點收工。

顯然，望着灰白色的天空，他的保證早就在兩個小時作廢了。

布魯斯快速地：“關鍵性證據齊全，格羅甘不會有接管哥譚警局的機會。”

他忙活了一個晚上，就是為了拿到這家夥的罪證。

在黎明時分救下差點走上歧路的凱特·薩利，算是一個幸運的意外。

現在全哥譚人都知道，哥譚警察局長勒布已經明确下台。

即便他矢口否認，又花費高價聘請律師，但在來自前下屬弗拉斯的确鑿證據下，這家夥的罪行再無可辯駁。

這段時間，哈維一直在努力頂住來自各方的壓力，他要将前警察局長勒布送進監獄。

格羅甘是被那群家夥挑選出接替勒布的人，布魯斯、戈登，還有哈維，他們三人都清楚，這是個比勒布還要糟糕的家夥。

蝙蝠俠已經取得了他在哥譚出現後第一次勝利，他不會讓一個蟲豸毀掉勝利的餘晖。

哥譚警局需要一個良心局長，是為了蝙蝠俠以後的合作，更是為了哥譚。

布魯斯漆黑的披風掃過冷硬的水泥地，他從天台躍下，蝙蝠車就在樓下等待。

漆黑鬼魅的蝙蝠車安靜地駛入冷清的車道。

布魯斯緊握方向盤，掩藏在蝙蝠頭盔下的鋼藍色眼睛随着天色漸亮，也逐漸亮起來。

阿爾弗雷德敏銳地感知到自家老爺的心情似乎不錯，他挑了挑眉，覺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事或許會讓他的韋恩老爺心情更上一層樓。

這位時常敬業、偶爾幽默的老管家清了清嗓子，對着通訊器說：“老爺，我很欣慰看到你如此細心。”

“凱特·薩利先生的确是個好父親，細心對于一位好父親來說，必不可少。”

布魯斯輕輕皺了皺眉，他不明白阿爾弗雷德這兩句話有什麼前後聯系。

阿爾弗雷德頓了頓，又繼續說：“老爺，很多年前，在你剛出生的時候，我和你的父親讨論過，當有一天你也成為一個父親的場景……”

無人的寬闊公路上，疾馳中的蝙蝠車突然失控似的斜沖進路邊的排水溝裡。

“Alfred——？！”布魯斯嘶啞的嗓音驟然尖銳地拔高，“你在說什麼？”

阿爾弗雷德默了默，說：“老爺，就是你想的那樣。”

引擎聲轟鳴，蝙蝠車咆哮着沖向蝙蝠洞。

巨大的水花濺落在平台上，昭示着蝙蝠俠的歸來。

布魯斯拉開車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腳步聲重重地，看得出來他急切又疑惑，還帶着九分的懷疑。

“Alfred，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阿爾弗雷德正靠在蝙蝠電腦前的座椅上等待，待自家老爺一靠近，他就迅速往布魯斯的懷裡塞入一個小團子。

豎着尖耳的冷酷蝙蝠俠：？

阿爾弗雷德提醒：“老爺，放輕松，你總不想把維維安小少爺摔下去吧。”

布魯斯更懵了。

他低頭——

鵝黃色的襁褓裡，小小的嬰兒閉着眼睛睡得正香，臉蛋還有些嫩紅。

包裹在柔軟嬰兒被裡的小腦袋還不及布魯斯的一隻手掌大，尚且稀疏的軟發淺金色。

布魯斯渾身都僵住了，他一動也不敢動，從沒想過人類幼崽竟然會這麼軟這麼小。

他甚至疑心自己稍稍收緊手臂肩膀，就會不小心讓懷中的嬰兒受到緻命傷害。

蝙蝠俠的雙臂可是能硬生生将敵人窒息昏厥的。

“Alfred——？！”

布魯斯這次是真的急了。

阿爾弗雷德眼裡盛着笑意，沒有任何動作，調侃道：“哇哦，新手奶爸蝙蝠俠，我覺得不錯。”

雖說他見過自家老爺的各種模樣，但還真沒見過布魯斯這麼小心翼翼的模樣。

何況現在站在面前的可不是花花公子布魯斯·韋恩，而是哥譚的都市傳說蝙蝠俠。

這可真是難得一見的有趣場面——

布魯斯小心翼翼地托着鵝黃色的軟團子，面臨着蝙蝠俠生涯以來的最大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