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蝙蝠信号靜靜地俯視埋葬在黑夜裡的城市，威嚴且肅穆。

窗外的月光帶着一股朦胧的陰郁，沖淡了莊園大廳的甯和。

布魯斯沉着臉，溫柔的鋼藍色眼眸在一瞬間凝成冰霜。

萊斯利放下茶杯，眼含擔憂，“布魯斯，你要去赴約？”

布魯斯沉默不語。

他坐在沙發上，對面是親近的長輩萊斯利醫生，她正看着他。

身側是緊緊倚靠着他的維維安，一顆暖呼呼的金毛腦袋在他的腰間團出滾燙的熱意直沖入心口。

維維安含着奶嘴，一手抓着小海豚，一手抓着小玩具車，傻乎乎地晃着。

他原本玩的不亦樂乎，此時似乎有所感，仰頭看向爸爸。

布魯斯低頭也看着他。

這雙在燈光下泛着細碎光芒的玻璃藍眼睛太過幹淨純然，輕盈剔透，有的僅僅隻是對父親的喜愛與依賴，包含的情感純粹到讓布魯斯幾乎感到不忍。

維維安不知道即将發生的事，他隻是本能地擡起手，與爸爸分享他的快樂，簡單的、屬于孩童的快樂。

“啊啊……”在他頭頂有一雙溫熱寬厚的手掌輕撫他柔和細軟的金發，帶着不舍，或許還有幾分安撫。

布魯斯溫聲：“是的，戈登局長需要我，哥譚也需要我。”

他站起身，在阿爾弗雷德撐着維維安的小肩膀時，抽身離開。

萊斯利到現在仍然不太贊成布魯斯的選擇，她曾經可以克制，但現在她無法克制了。

“布魯斯，不，你應該留下來。”她指着沙發上一臉茫然的小維維安，“我不認為一個已經做父親的人還應該選擇這樣的生活，布魯斯，你已經做得夠多了，你繼承的财富可以讓你更安全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所以，為了維維安，我認為你應該停止現在的活動了。”

布魯斯笑了笑：“萊斯利，我正是為了維維安，為了他，為了更多像他一樣的孩子，我還不能止步。”

他知道哥譚有多糟糕，正是因為如此，他不願意他的孩子在一座看不見任何希望的罪惡之都生活成長，更不願意見到更多的孩子随着這座城市沉淪。

萊斯利提高了聲調：“布魯斯，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會死的，你再也無法回來。然後，維維安會失去他的父親。”

布魯斯轉身穩步走向座鐘的位置，他揮了揮手：“我知道，但不會是今晚。”

萊斯利歎氣，目送着他的身軀沒入黑暗中。

維維安嘬了嘬奶嘴，兩頰的嬰兒肥微微鼓起，懵懂地看着爸爸離開的方向。

他沒有哭鬧，因為他原本就不是愛哭鬧的孩子；他也沒有不舍，因為他不懂得布魯斯離開的意義。

他隻是晃了晃小海豚，安安靜靜地貼着自己另一個最親近的人。

阿爾弗雷德彎腰将他掉落在地上的小玩具車撿起，拍了拍又重新放回他的手中。

維維安沖他笑，粉撲撲的小臉蛋像汁水充盈的水蜜桃，甜滋滋的。

萊斯利理了理微亂的銀發，她的眼睛是看着維維安的，她問：“那下面到底什麼樣？是什麼在支撐着他？”

阿爾弗雷德坐在了沙發上，代替布魯斯充當維維安的另一個靠枕。

“其實我也不太贊成老爺繼續這樣下去。”他的臉上帶着一抹萊斯利熟悉的無奈與怅惘，“從維維安小少爺來到韋恩莊園的那一天起，我就在等待老爺放棄這個所謂的事業。可是……”

萊斯利說：“可是，他把這份事業發展的越來越大。”

“沒錯，戈登局長上台後，他甚至和警局都達成了某種微妙的平衡。”阿爾弗雷德無奈地笑了，“他們有過幾次合作，效果還不錯。”

萊斯利看着他。

阿爾弗雷德平靜地與她對視。

維維安啊嗚了一聲，打破沉寂的氛圍。

他栽倒了，栽倒在阿爾弗雷德懷裡，被老管家有力的臂膀撈起來，嬰兒肥的小臉蛋被揉了揉。

大人們在聊天的時候，他就一隻崽自娛自樂，在阿爾弗雷德的身上搞破壞，搞得老管家一身熨帖的筆挺齊整的西裝現在皺皺巴巴的。

但是阿爾弗雷德不在意，他溫和地包容着維維安，一如他多年來一直溫和地包容着布魯斯。

他說：“萊斯利小姐，當然，我害怕他有一天會不再回來，我害怕維維安小少爺會失去父親，可是，我知道那下面和這份事業使他能感受到自我存在。這是我的一點個人意見。”

“唔……啊！”

維維安仰頭望着阿爾弗雷德笑。

*

“扣扣——”

敲響玻璃窗的聲音。

戈登熟練地上前打開窗戶，窗外倒挂着一個熟悉的黑色陰影。

“你來的還挺快。薄荷糖，要來一塊嗎？我最近在戒煙，養孩子是這樣的。”他開口不冷不淡地寒暄。

蝙蝠俠嗓音粗啞：“什麼事？”

戈登剝開糖紙，把薄荷糖含進嘴裡，清涼的滋味直沖前額，對現在精神疲憊的他勉強算是提神了。

他歎着氣，從身後的桌子上拿起準備好的資料遞給蝙蝠俠：“你知道鐮鬼嗎？哥譚又出現一個像你一樣的‘自由執法者’。但，其實也不太一樣。”

在蝙蝠俠存在前，鐮鬼就出現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如今他又出現了。

戈登認為現在的鐮鬼應該隻是一個模仿者。

蝙蝠俠不置可否。

他跳下窗戶，趕往銀行街，鐮鬼複出的地方。

他知道戈登為什麼說鐮鬼和他不太一樣，因為這家夥完全是個無差别屠殺的所謂“自由執法者”。

蝙蝠俠趕到時，正好制止他屠殺一名女性。

他們有了短暫的交談。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卻不盡如人意，蝙蝠俠在鐮鬼的攻擊下受了重傷，他狼狽地撤回蝙蝠洞。

“阿福，今晚麻煩你照顧維維安了。”布魯斯正在接受萊斯利的包紮，他的胸前傷痕累累，鮮血長流，鼻梁和額頭都貼着紗布，強忍着身體的疼痛說話。

“隻是今晚嗎？”阿爾弗雷德看着布魯斯身上的傷口目光擔憂，他可不覺得這些傷會一個晚上就能全好起來。

布魯斯：“一晚足夠了，他現在睡了嗎？”

“睡了，但大概率今晚會醒一輪，維維安小少爺晚飯吃得很少。”阿爾弗雷德語氣發愁，連稀疏的頭發都透着一股愁意。

“病了？”布魯斯皺眉動了動身體，想要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