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
日本島大面積臨海,洋流常年攜水汽入境,風馳雨驟的天氣再正常不過。
雨點密密麻麻地拍打着格子窗,彙聚成細流沿窗框淌下,畫花透明的玻璃,阻隔了内外的視線。
日聽着屋外纏綿的雨聲,嗅着木結構的房梁被潮濕空氣腐蝕的爛木氣味和經過了細心打理的盆栽散發出的獨屬于植物的清新氣息,兩種味道混合一體,在昏暗的環境中熏得人昏昏欲睡。
祂拿着一張通知,坐在桌邊發呆。
大阪立在一旁,望着陰沉的天空第三次提醒道:“祖國大人,您已經在這兒坐一個小時了,真的不需要我開燈嗎?”
“……不用開,看不看得清這道命令都不會改變。”日依舊看着手上的單子,上面的字在陰影中模糊不清,唯有“中程導彈”四個大字格外顯眼,直插入祂半死不活的眼中。
近些年來日跟着美四處得罪人,再加上天理不容的核污水和曆史的臭名昭著,祂的名聲早就爛完了。
現在國際上完全輪不到祂說話,不管做什麼都隻會被人鄙視唾罵,以至于日在平衡美和瓷兩邊的關系時習慣性抱着擺爛的态度——對美一幹人沉默敷衍,對瓷等則客氣虛僞。
雖然比起如今韓境内的亂象,日還算好過些的,但若不比較,單拎出來絕對不堪入目,祂很清楚。
這樣的情況不容許祂再作死,可既然當了别人的狗,哪還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美一早便下了令,要在祂這裡暗中布置中程導彈,用來威脅瓷定有奇效,祂怕牽連自身便多次裝傻充愣,借口需要時間準備暫時躲了過去。
但美在中東吃了虧,對瓷的怨氣可謂到達了頂峰,這張紙便成了對日的最後通牒,如果祂再不聽話,那麼不用等瓷的報複,祂會親自清理門戶。
“狗沒了用,就該讓主人殺了去喂新的寵物,對吧?”
耳邊回蕩着美曾經不止一次對祂下過的警告,日走着神,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祂還沒資格跟這個人打感情牌,或者說,任何人都做不到。
“神戶呢?”祂聽見自己啞着嗓子問。
“在應付韓那邊的麻煩。”阪提醒道,“祖國大人,我們不能再拖了,美的手段您是知道的,我們經不起。”
日失去生機般阖了阖眼,自問又自答:“那瓷的怒火我們就經得起嗎?不……祂恨我,恨死了我,有這件事做引子,祂一定不會放過我,我知道祂……祂比美還要殘忍……”
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阪幾乎将腰彎到了九十度才勉強聽清。
“那您打算……”
“……俄沒那個空,隻有瓷能阻止祂……”日神志不清地搖搖頭,撐着桌子試圖站起來,卻腿軟得失敗了好幾次,最後在阪的攙扶下才成功。
祂推了兩下阪:“去,把消息散出去,讓瓷知道美想幹什麼……我不能成為犧牲品……”
“……是。”阪确認祂能自己站穩了,剛轉身想出門,又被日一把抓住,祂回頭,随着一道閃電劃過,慘白如鬼的臉映入睜大的眼眸,沉悶落雷轟隆,為這一幕配上專屬的詭異音樂。
雨還在下。
日的手緊了又松,幹裂的唇咬出血色,抖得拐了好幾個音的字從喉嚨裡吐出來:“不……”
阪扶住祂,遲疑道:“祖國大人?”
“不。”日搖頭,“先不……再等等,再等等。”
祂似乎還是在自言自語,但阪隻是歎氣點頭,背着光藏起泛紅的眼眶。
祂知道日為什麼前言不搭後語,最近國内不好過,國際又壓力重重,這個時候得罪美或得罪瓷都不是好事,至于選哪個損失較小……
祂們尚且算不明白。
阪将日扶到沙發上,猶豫再三還是沒開燈,窗外又是一道驚雷,聽聲響,比上一道更近了。
狂風怒号,瓢潑大雨像海浪般撲在玻璃窗上,一陣又一陣,仿佛暴風雨中的海怪企圖吞噬這間搖搖欲墜的屋子。
明明是白天,窗外卻一片漆黑,隻有轉瞬即逝的閃電偶爾照亮建築,光明之後,重歸黑暗。
也許,這便是神棄之地。
種花家。
“你、你怎麼在我家?”湘受驚般呆愣地連連後退,不可思議地用眼神詢問把祂拉到身後的晉。
“祂跟美來的。”晉冷眼瞪着科,确認自己攥穩了湘,“你想幹什麼?這裡是種花家。”
“嗯?”科雙手抱胸靠在門上,玩世不恭地歪頭笑道,“誤會啊,這次來純屬公事,我能幹什麼?更何況是京把我安置到這兒來的,難不成還能是我收買了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