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這具貌似孱弱的人類身體裡的,是個巨大的永不停息的漩渦,席卷吞噬着被愛也被恨着的一切,無意義的死亡與勇氣一樣的生命,都隻是一種欲望。
——就像勞埃德剛才說的,欲壑難填。
諸伏景光想到了很多,他甚至想起來那時候他仰望着陌生的天花闆,勞埃德低頭看着他,長長的白色頭發卷曲垂落在他的枕側,完全未經允許,也不由他否認,面前這個男性就宣布了對他此生的所屬權。
“快點習慣你的新身份吧,警官先生,對了,你的名字應該不能用了,我想想……那你就叫朱利安科賽裡吧。”
“……我一直很好奇,所以你當時回答了米裡森什麼?”
勞埃德緩緩的轉過臉來,他好像有些恍然,也有些了悟,所以他隻是眨了眨眼睛。
“雖然我很想說我不記得了,不過我要是這樣子回答你了,你就要和我鬧脾氣了吧,可真是傲嬌,警官先生。”
諸伏景光無視了勞埃德後半段的诋毀:“長生者的記憶力好的要命,這是你自己告訴我的。”
“其實也根本沒什麼,因為我當時特别高興,開心得直接笑出了聲……就和現在一樣。”
“本身性向在啟這一領域有潛力的人,他們的天賦宛如泥沙裡的珍珠,因而在外界人眼裡,他們總能莫名其妙的遇見關鍵的人,找到關鍵的破綻,搜尋到關鍵的節點,和扭轉關鍵的結局……米裡森能遇見我,本身就是他自身潛力的表現,宛如睡夢會反過來影響現實。”
“所以特蕾莎說的才是正确的,我本以為這種例子不會再出現第二次了,然而實際上想想,以前如是,所以現在亦如是。”
勞埃德喃喃自語,他還是頭一次如此熱切的,真誠的訴說着自己的過去——雖然那語調裡隻有令人戰栗的鬼魅陰影。
“啊,不好意思,說的太多了,所以我那時候和米裡森說了什麼……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和他說,沒必要在這裡談論這些。”
“——正如每個鎖匠都會在夢裡做夢,讓我們在漫宿相會吧。”
勞埃德猛的擰開了門把手,諸伏景光皺起眉頭,然而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詢問下半句,諸伏景光就望見俱樂部的門口,出現了熟悉的蔚藍色制服身影。
——就和他預想的一樣,姗姗來遲的警察們大約在确定了一些事情後,才總算在勞埃德為千歲家搭建的舞台上粉墨登場。
勞埃德卻全然不在意這些了,當他讓開身側的位置的時候,諸伏景光上前幾步,和上次比起來,在目光落到那個略顯熟悉的,背着單肩包的身影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幸好這次勞埃德沒有再看上小孩子了。
“那些人說,雅努斯不隻有一張,而是有兩張臉孔。對此我要回問:為何隻有一張臉?為何隻有兩張臉?海索與朱利安——據托馬斯·洛夫·登曼稱——曾經認同‘此諸神兼是亦兼非’雅努斯。但在之後,海索堅稱‘兼是’他,科賽利則偏愛單純的‘兼非’。登曼是個不懷好意的半吊子,但這兩種說法聽起來各具其實。”
諸伏景光辨認出了這段話的出處:“鎖匠的夢境裡被盜的陰影的那一段?”
“謎語越答越膨脹,謎題越答越解消。”
勞埃德微笑,目光仍專注而鐘情的定靶在一個方向上,他輕聲回答諸伏景光。
“……所以先把織衣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吧,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在之後商談呢,别耽誤寶貴的機遇了,警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