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的當天下午就是謝師宴。
估計是怕考試結束人就散到天南地北找不到影了,所以這個安排在時間上沒給人一點休息緩沖。
四班班長她們剛開始定了一個很奢華的酒店,但謝師宴的錢曆年的規矩是由參加的學生平攤,所以金鋒考慮了一下最後做主臨時改了地址。
定位是個很普通的小酒店,但是勝在價格很便宜,網上看了一圈評價都是說老闆人很好,東西也很幹淨。
梁念本來是沒打算去的,她跟四班的同學說不上很熟。
她是高三轉學來的,一個班級有什麼小團體原本兩年也都拉得差不多了,何況來的這一年時間裡她還請了起碼一半時間的假,根本沒有什麼機會培養感情。
當然,這不熟裡面也有蘇暮和蔣博那件事情的緣故,她覺得學校裡那群同學大概是在怕她。
但怎麼說呢,蘇暮那邊她是更沒什麼朋友了,人不會喜歡和一個背刺過幫助自己的人的人交往,不管她是什麼苦衷。今天她能背刺她明天就有可能為了這個苦衷也背刺你,對于定時炸彈可以同情但再難親近。
因果報應嘛,梁念挺平衡的。
她都準備在家挖西瓜了,最後是梁聽序勸她:“去去呗,不知道的以為你多大的咖,林老師好歹給你語文開了那麼多小竈呢,别跟個小白眼狼似的。”
話糙理不糙。
未來的同學聚會什麼的她可以不去,但到底是謝師宴,金峰、徐君還有林雲禾他們人挺好的,反正她也有時間,去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同時還有一點,勸她出門其實一點也不符合梁聽序一貫的作風,他這人對别人都不太在意,自己可能都不大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反過來勸她去就怪怪的。
聯想到他最近總是狗狗祟祟的,肯定有什麼事瞞着她。
她也挺好奇的,這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北渝冬天冷,夏天又熱得早。這個季節晝夜溫差大,天氣也幹燥得多,迎面吹來的風沒有一絲涼意,熱浪裡被迫裹挾着的蟬鳴聽着也無精打采。
酒店的定位在郊區,很偏,即使家裡的司機開着導航也找了一會兒才到達目的地。
她到的時候人還不是很多,擡眼掃了一圈,沒有看見蘇暮那群人。自己找了個比較空的桌子坐定,掏出手機給梁聽序發消息,他半路接了個電話說有事就先走了。
說實話她超在意的。
年糕:你到底有什麼事情啊?要給你占位子嗎?
消息沒回。
好樣的。
所以說他刻意把她支出來到底想幹嘛?
她托着腮發呆,身旁的椅子突然被人拉開,帶過來一陣香風,有人坐了下來。
“梁念?你一個人來的,弟弟沒來?”
溫溫柔柔的語氣,一聽就知道是林禾雲,梁念回頭看人前就先把笑容挂上了:“他說有點事情,也不知道來不來。”
林禾雲還穿着早上接考時穿的綠色旗袍,她人長得好看,是那種很大氣的好看,柔秀溫婉,珠圓玉潤。
她是個不婚主義者。
在給梁念補習語文的時候她和她講起過自己當初為什麼會選擇師範專業,雖然不打算結婚但是喜歡孩子,所以選擇了教師這個職業。不過上班後才發現這份工作和她最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并不是每天上上課就好,而是有開不完的會,寫不完的教案和接不完的家長電話。
雖然也會去吐槽自己的工作,但梁念每回看見她都覺得這人心态是真的好,每天都是笑笑的,她就沒見她兇過學生。穩定的情緒也是人格的魅力之一。
“自我感覺怎麼樣?”
知道她是在說成績,梁念笑眯眯的:“挺好的,正常發揮。”
大概是個什麼分數她從考場下來的時候心裡差不多就有數了。
林禾雲又問她:“想好去哪個學校了嗎?”
梁念:“大概是南裡吧?”
作為國内頂級學府,南裡是理科生的最優選擇。她不想出國,那麼按照所有人的預想她應該會去這裡吧?
林禾雲繼續問:“哪個專業有想法嗎?”
依她的成績,南裡大學的專業應該是可以任她挑的,然而梁念少有地被問住了,眼珠子很慢地上下轉動了一下:“還在考慮。”
她一直覺得學習從一開始最純粹的目的是讓自己變得更優秀,人在優秀的前提下對自己的未來會有更多的選擇。
但全國那麼多的高考生,從小的時候起就知道自己長大想要一份什麼樣的職業并且對未來充滿憧憬的隻是少數,真正更多的是像她一樣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好像為了分數為了成績為了優秀的價值一直在一個勁的往前沖。
當真正走到這個階段的終點,站在選擇的路口時似乎并沒有卸下壓力的輕松,而是突然有些無所适從的迷茫——發現自己其實沒什麼夢想和長期目标。
并不知道未來往哪條路上走好,又會通向一個怎樣的終點。
但這些話她不能跟别人講,因為别人隻會“哈哈”一笑,然後告訴她她不需要去顧慮這些,她是公主,她生來就在羅馬。
這樣就會很煩。
正巧班長帶着一批男生過來敬酒,這個話題沒能繼續說下去。
高考結束以後沒有家長老師每天耳提面命,一群人有點放肆,杯子裡或多或少都倒了點酒,排着隊敬。
梁念怕被碰到,搬着椅子往後坐,調整了一下坐姿,上半身又往下滑了幾分,順勢從口袋裡翻出手機開始刷起來。梁聽序還是沒有回消息,估計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手指在屏幕上上下劃拉了一通,最後停在和沈聿淮的聊天窗口上,他們最近的一條聊天記錄是高考前的。
他給她發了一條“高考加油”。
她沒回。
怎麼回,回什麼?她真的不懂欸。
他這是什麼态度什麼打算?是想就這麼若無其事地揭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