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夫人在主位坐下,等幾人都進屋落座後,才緩緩開口,“幾位大人今日來蘭汀小築所為何事,是我那可憐侄兒的事有眉目了嗎?”謝大夫人雖然說着關心的話,但在林深等人聽來,那話中關切之情顯然隻是浮于表面。
怎麼說也是侄兒,怎會如此冷淡。林深看着謝大夫人,隻覺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已經有了不少線索。這次冒昧來訪,主要是想找謝夫人幫忙,找落羽、小霞這兩個丫鬟。”
“落羽、小霞?環翠,我們院裡有這兩個人嗎?”謝大夫人轉頭看向了她身後穿着靛藍裙子,模樣十分體面的一個圓臉婆子。
“回夫人,小霞此前是西苑的雜役。自您在蘭汀小築設立了小廚房後,方廚娘見她幹活利索,又老實本分,就将她調進了小廚房,做了配菜丫頭。
至于那落羽,原本是二夫人院裡的一等丫鬟,後來因為弄斷了二夫人心愛的白玉蝴蝶流蘇簪子,就被罰到了西苑來做三等灑掃丫鬟。”
謝大夫人話音剛落,那婆子就立刻說出了落羽和小霞的來曆。
“那她們現在在哪?你讓人去把她們找到這來吧。”謝大夫人神色恹恹的吩咐下人道。
“是,夫人。奴婢馬上讓人去将她們叫過來。”
說完這件事後,内堂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林深看着謝大夫人雖然儀态端莊的端坐在上首,但明顯精神不振,眉宇間還透露着一股愁緒,估計是還在挂念剛才發病大鬧的謝十一娘吧。
這邊林深還在胡思亂想,邊上的陸檀卻突然開了口:“謝大夫人,雖然有點冒昧,但有件事還是想請問您一下,十一小姐五年前……”
“既然知道冒昧,那陸道長還是不要問的為好。”未等陸檀說完,謝大夫人就截住了他的話頭,手中的茶杯也被重重放到了一邊,明顯不想提這件事。
一時間,林深感覺周遭的氣氛突然尴尬了起來,她眼睜睜的看着邊上的陸檀耳朵慢慢從瑩白染上了一層粉色。
這陸師兄的臉皮也太薄了,不過這也難怪,通常普通人見到修道者就算不捧着,也是尊敬有加。估摸這陸師兄活到現在,應該還是第一次碰到像謝大夫人這樣一點都不給修真者面子,還敢擺臉色的貴婦人。
“謝大夫人,通常冒昧都要問的話,肯定是一定要問的。”林深上前一步,笑吟吟的看向了謝大夫人。
“我們想知道五年前謝婉小姐可去過硃砂庵!”林深聲完全不在意謝大夫人剛才的話,還有現在驟然冷下來的臉,直接問出來最關心的問題。
林深說話時一直緊緊盯着謝大夫人的表情、動作,雖然謝大夫人臉色看着還算鎮定,但剛聽到硃砂庵時,她整個人明顯還是瞬間緊繃了一下。
“小女從沒有去過,那硃砂庵太過偏僻,通常拜神祈福我們謝家都是去城裡的雲靈寺、寶善宮、還有城隍閣。”
“真的沒有嗎?可有人說在五年前的夜裡有人在硃砂庵見到過十一小姐呢!”林深似笑非笑的看着謝大夫人。
“咣當!”一聲脆響,隻見謝大夫人手邊的翠玉茶碗被她不小心撞了下來,一些茶水也順着桌角流到了她素雅精美的紫色月華裙上。
“夫人!”邊上的丫鬟趕忙像上來擦拭,但卻被謝大夫人揮手退下。
謝大夫人看都沒看被茶水浸濕的裙擺,而是面露不悅,向林深厲聲道:“我說過了,我的女兒從未去過什麼硃砂庵。林道長要是有證據或者證人,就請帶到我面前來對峙。”
“我家婉兒因為意外,變成這樣已經夠可憐了,各位切莫再損她的名聲了。”雖然話是沖着林深說的,但場上的陸檀和秦飛瓊都知道,這話也是對他們說的。
“謝夫人請别太過激動。我隻是問問五年前謝婉小姐,有沒有去過硃砂庵,這也沒什麼要緊的啊。”
“桃源誰不知道五年前硃砂庵發生了什麼!林道長,請勿妄言!我的婉兒,是在五年前外出遊玩時,被山中猛獸所驚,驚吓過度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在下隻是覺得,謝婉小姐也是五年前出的意外,實在有些碰巧。”林深倒不是很在意謝大夫人對她說話的态度,反而覺得她有點色厲内荏。
但看她一幅不想再理睬自己的樣子,就立時轉了話頭,開始關心起謝十一娘來,“謝婉小姐當初是受了什麼意外,怎會如此嚴重,這麼多年都無法完全治好呢?”
“夫人沒有您女兒去天醫門看看嗎?既然謝府能托關系找我們清音閣來驅邪除晦,想必去三聖峰請天醫門的醫師整治也不是難事吧。”
邊上陸檀見氣氛有些凝重,怕謝大夫人直接拂袖而去,也趕緊上前順着林深的話頭往下說。
見林深等人沒再糾纏硃砂庵之事,謝大夫人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一些。
看着明顯在找話說的兩人,謝大夫人端莊的臉上再沒露出什麼明顯的表情,隻是神色冷淡道:“婉兒病後,我尋遍了城中大夫都說沒法治。那時,我是打算帶着婉兒去天醫門求醫師治療的。
不過,還未出門就碰上了雲遊至此的空蟬藥師主動上門,他為我女兒診治後說這是心病,暫時無解。然後就開了一張藥方,讓我們在她情緒激動時給她熬藥服用。”
聽到空蟬藥師,陸檀心中大驚。藥神谷失蹤了好幾年了的那個天才藥師,他居然來過這裡!
“這些年來,婉兒一直按時服藥,病情也還算穩定。雖然還是不認人,時不時還會一個人躲起來。但大多數時候都很安靜,很乖,更是很少會突然暴起傷人了。今天突然這樣,可能是最近府内事多,院内來來往往的人多,刺激到了她。”
謝大夫人說着說着,眼眶慢慢泛起了紅,“諸位,我要去看看我的女兒怎麼樣了,就不奉陪了。環翠,你留在這陪幾位道長,看他們有什麼需要。”
林深看着匆匆帶着丫鬟離開的謝大夫人,又看了看那位被留下來拉着臉的環翠姑姑,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好像不太招人待見。
“林師妹,剛才多謝解圍。”陸檀不是個遲鈍的人,他知道林深剛才突然插話是為他解圍,理當感謝。
“師兄你又客氣了,這些話本來我就想問。”林深慢慢湊到了陸檀身邊,側身擋住身後注視着他們的目光,問陸檀對謝大夫人剛才說的話有什麼想法。
“謊話連篇,不可信。”
“我也這樣覺得。”林深微微一笑,沖陸檀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