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危也就那樣，我現在更想去看看那座理想之城！想看看那位異世女帝，用我們那個世界的思想、知識所締造出來的世界。”

當初離開長安的時候，十一娘太小了，都沒仔細看過那。從小到大，謝府裡的長輩也大多對長安諱莫如深。

倒是王玄危的書信中，會時不時提起長安。據說，那是整個安朝最人傑地靈、鸾翔鳳集之處。

在那裡凝聚了安朝八百多年來的人文靈氣，孕育出的思想、政法、人傑無不影響着整個安朝上下。最重要的是，那裡的女子能享受到比安朝其它地方更多的自由。

雖說開國女帝在位時就已經提出安朝的女子與男子都享有同樣的權利。但數百年下來，能繼承她理念，并始終貫徹下來的君主卻不是特别多，安朝十四位帝王，隻有五位是女帝，其中還有三位執政均不過二十年。

除了女繼承人少外，最關鍵的是一百三十六年前第十二任安帝華洛甲弑母奪位後，刻意開始打壓女性地位。其在位期間，朝堂與議院上的女性官員是曆代安帝裡最少的。

雖然說洛帝僅在位二十六年，但他帶來的影響卻巨大。近百年來，男尊女卑的思想已又有興起之勢。

“你們的世界？難道說你！”莫仲沖驚訝的一下子跳了起來。

林深張着嘴，同樣一臉詫異，“你……你也是自異世而來的？！”

十一娘沒有回答，隻是垂眸，神色有些黯然，“另外，我還想再去看看那抹紅……”

這麼多年來，十一娘對中都最深的印象，就隻有在二十年前出城路上看到的那座高聳入雲的紅塔了，那紅色鮮豔欲滴，是她家鄉最受人喜愛，被人尊敬的顔色。

“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和開國女帝一樣都是自異界而來的啊！”莫仲沖一臉好奇，“還有那異界到底是什麼樣的啊！”

安朝開國女帝來自異界不是秘密，但除了安朝皇室之外，大多數人對那異界都所知甚少。沒想到幾百年後，他莫仲沖居然也能撞見一個同樣來自異界的人。

林深看着沉默的十一娘，心下感慨，不知那是個怎樣的神奇世界，能孕育出開國女帝那樣驚才絕豔的人物。但同時，她也不禁想到，都是異界而來，為什麼十一娘相比開國女皇，會把日子過得如此天差地别。

謝十一娘感受到了林深的目光，不知是否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突然開了口：“所處時代不同，性格不同，人生軌迹也就自然不同。我在原本的世界就隻是個沒有什麼大的志向，每天上班就盼着下班的普通人。來到這裡，一下子過上了紙醉金迷的富貴生活，難免就想這樣安穩度日啊。”

其實，原本十一娘對這個有修道者和神眷者的世界，也是有過或許能過上另一種精彩人生的期待的。

但自從知道自己沒有靈根也無法運用靈石修煉，隻能做個普通人後，這種期待就減弱了。而讓她抛下徹底那些願景，甘願遵循謝家的那些禮教，做個循規蹈矩大小姐的則是二十年前随謝家一路避難似的來到桃源，那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那段路上的艱辛，讓她看到了這個世界對于很多普通人來說仍舊殘酷，如果沒有謝家，她一個人應該會過得比另一個世界還要不如。

所以為了更好的活下去，被謝家掌權人喜愛，她開始按照他們的規則，生活行事。

“我以為我會喜歡和習慣這樣的生活，但王家的退婚讓我明白，我骨子裡是個自私的人，我享受謝家錦衣玉食的生活，但也不甘于完全順從他們的意願。我想要輕松的生活，但也仍然渴望自由。”

十一娘現在回憶起往事，面上和心裡都已十分平靜。對于王玄危和當初硃砂庵之事，也已經沒有什麼憤慨、傷心的感覺，隻覺得當時的自己太過愚蠢。

“陸道長。”十一娘被捆着，但還是努力直起身，朝着陸檀等人跪了下來，“請你們不要怪罪林深道長暗中助我一事。這一切其實都是因我而起，如果、如果實在要追責，誅滅我一人即可，就請放過桃十一吧，他殺人、傷人都隻是為了我而已。”

“十一娘，你快起來！陸師兄是個大好人他還沒說要殺了你們呢！我們陸師兄除了英俊潇灑，心地善良也是在靈山出了名的……”林深一邊說，一邊試圖扶起十一娘，同時還在偷偷觀察陸檀的神色。

莫仲沖在邊上聽得一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他看看師兄，卻見他仍是一臉淡定。其實陸檀雖然臉色平靜，但聽着林深對他的吹捧起初也沉默了片刻，隻是沒人發現。

看着低着頭一直跪在地上的清隽少女，陸檀終于在林深一臉期盼的目光中開了口。

“我們隻是奉命來查狼妖之事，現在既已查明桃源沒有狼妖，那剩下的事就該交給天網的人道會和桃源府君處理了。”

聽到這話，林深先是暗喜，随後又有些擔憂。陸檀這話其實暗示了他不會抓十一娘外，但也間接告訴了林深等人，他也不會包庇謝大夫人。

林深眼神閃爍了一下，其實這個結果她早有預料。但隻要他們不抓十一娘回去就好，對于謝大夫人，林深覺得她不會那麼輕易被抓。

“林師妹，你可否用道心起誓，會将十一小姐之事妥善解決，在送她入輪回前絕不讓她再傷人。”陸檀用那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林深，認真的一字一句道。

“當然可以！我是渡門門主，度化念魔本來就是我的職責。我以道心起誓，在送她入輪回前絕不再讓她傷人！”

陸檀聽完林深起誓，又轉身看向了桃十一，刹那間就解開了桃十一身上的捆妖繩。

原本被綁的一動不動的桃十一在被松綁後，立時就站了起來，并打算往門外沖，但在衆人要攔他時，他看了一眼十一娘，又重新跪坐到了她身邊。

見此情景，陸檀歎了口氣，“為什麼不逃，不怕我殺了你嗎！”

“不怕，這世上的生靈都是要死的。我隻有一半的妖丹，它還在慢慢碎裂，說不準很快就要死了。”

“桃十一真是枉費他活了那麼久，傻乎乎的。其實是他最先跟我定下契約，願為我驅使，給我妖丹、妖血一切他身上能為我所用之物時，就隻求我幫十一娘解脫。”

那天夜裡，在偷偷見到她能吸取十一娘身上邪祟之氣後，桃十一就固執的認定她一定能救十一娘，硬是拿了一部分本體，還有一堆他多年收集的财寶當定金，跟她簽了妖契。

當時林深覺得這買賣不虧，也就順勢簽了，但後來知道一切來龍去脈後，就莫名有了一種欺負老實妖的感覺。

此時林深提起當初和桃十一定下契約之事，也是故意想博取一下陸檀等人的同情。

“既如此，那我這次也放過你。但你要記住，決不能做惡事，也不可以再任意殺人，要是被我知道你殘害無辜，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抓你回靈山用寂滅誅魂大陣殺了你。”

桃十一聽完，不敢置信的看着陸檀，被林深輕輕踢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聲道謝 “多謝陸道長！謝謝！真的太謝謝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