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寅時剛過，李昭便醒了。等望月帶人來伺候時李昭已經在窗下小榻上卧着看書了。“殿下醒了怎麼不叫人”

李昭将書合上擲于小幾上，晃了晃脖子，“本就是醒早了，又無甚事做，幹脆起身看會兒書。”

望月見李昭看的是《禮記》有些驚訝，“殿下不是最不耐看這個，怎麼今日翻了出來？”

“醒來無事，随手拿着的。現下看來也沒那麼無趣，倒是有了幾分感悟。”

“如此說來，劉師傅倒是要千恩萬謝了。當初您沒少為這書同劉師傅辯駁。”

李昭也曉得小時候不願讀書時沒少因為此事和劉師傅詭辯，不願再提起這麼丢人的事，打馬虎眼道，“年少的事，誰還記得。擺膳吧，等會兒你去趟觀儀門，今日大朝會，等表哥下朝後将這封信交與他，說是今日午時老地方見。”

望月看着似曾相識的書信，想起年少時沒少因為陪着李昭胡鬧受罰，“殿下，您這是又想溜出宮去啊！現下京都不太平，您在宮中走動不行嘛，萬一您出了什麼事，奴婢們還得跟着受罰。”

“無事的，這不是有雲恪陪着，出了事他第一個逃不掉。”

“您這是找了個替罪羊啊，表少爺知道了以後定不會帶您出去的。”

李昭打趣道，“我隻與你說了，若是表哥知道那也是你告的密，到時我饒不了你。”

望月見李昭今日心情很是不錯，也沒再往下說，隻道，“殿下放心，奴婢嘴嚴得很。”

李昭換了身輕便衣衫作普通人，簡單一椎髻，拿了一頂帷帽就和望月繞到離東宮最近的通訓門，向守宮門的侍衛出示太子令牌，順利溜了出來。果然，宮外有一輛馬車在等着，見有人來，馬夫彎腰行禮将二人請了上去。

兩人乘着馬車到了東市旁的一家酒樓，名曰‘三元樓’，到了之後馬夫說道“公子還在二樓靠樓梯的那間包廂等着您。”

“有勞。”

卻說李昭剛下馬車，二樓臨窗的那間包廂裡就有人咋呼道，“柳兄，你看那可是雲恪的人，馬車上下來的是一位姑娘呢！莫不是他的紅顔知己？”

柳懷遠本就坐在窗邊位置，微微探身向下看去，隻見一道窈窕身影戴着帷帽，柳懷遠未認出李昭，倒是認出了李昭身旁跟着的侍女，“是永甯公主，她身邊的那個侍女你我之前不是還見過。”

齊霍伸長了脖子望出去仔細辨認，“是嗎？我就說雲恪那麼冷的性子竟然也會有女子瞧得上他。不過永甯公主今日出宮來幹嘛呀？”

許是齊霍的目光太過于張揚，李昭掀起帷帽擡頭向二樓看來，就這麼直直地和倚在窗台的齊霍以及坐在一旁的柳懷遠對上了視線。見是他們二人，李昭唇角帶笑點頭示意後才放下帷帽進了店。

“吓死我了，她第一眼望過來時就像一把刀直直射了過來。”齊霍合上窗捋着胸口說道，“不愧是公主殿下，你看到她剛剛看清我們後露出的笑了嗎？簡直和之前的表情判若兩人。真真诠釋了什麼叫翻臉如翻書。”

柳懷遠沒有應和，剛剛那一眼的對視竟令他有些愣神，那一刹他從沒有如此清晰的看清一個女子的容貌，卻在腦海裡蹦出一句‘衆裡嫣然通一顧，人間顔色如塵土’，柳懷遠長舒一口氣，從桌上端起已經冷掉的茶水一飲而盡。

李昭上了二樓扣門兩下，聽見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音才推門進去了，進去後便将帷帽脫了放在一旁。

雲恪難得見李昭如此低調，有些新奇，“你之前出來可從未有過戴帷帽的自覺，現下怎麼知道收斂了。”

李昭倒也不客氣，進來後徑直走到小桌前拿起一個茶杯倒茶，“以前是多大，現下都多大了，還是避着點人吧。這不剛剛在樓下還被人認出來。”

見此雲恪來了興趣，“哦？你這剛回來見的人不多，還能被認出？”

“怎麼不多，前些日子上巳節京都中男男女女我見了個遍，隻你當日拒了我。”

“我那是拒了太子殿下的帖子。”

“那有什麼區别。”

說起來雲恪同李昭上次見面還是六年前，如今年歲漸長按理說表兄妹也該有些避嫌，但他們二人如今表現得大大方方，沒有一絲尴尬。

雲恪也不和她客氣，問道，“怎麼今日想着約我來這裡？之前這樣的事不是一向是你同阿闵嗎？”

李昭也不隐瞞，“這不是聽說會試榜單遲遲未出，有些好奇。聽說他們好在此吟詩作畫，來看個熱鬧。如今阿姐和阿闵兩個人各有忙碌，隻剩我一個閑人，可不得找你作陪。”

“那倒是我的榮幸了，先點菜吧，今日大朝會我也折騰到現在還沒用餐。”

兩個人點完後李昭問道，“二樓臨街的那間包廂裡的兩位公子還在嗎？”

“還在的。”

“那麻煩小二哥點一壺阿婆清送過去，就說隔壁送的。”

“好嘞！這就給送過去。您二位稍等，菜馬上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