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李昭獨自去了大同寺,這些日子李昭極少出門,閑暇時總是淨手熏香抄寫經卷,制作經幡,今日來一是拜佛,二是将這些供到佛前。清晨寺院清淨,李昭先是讓人去放生,自己則去了大殿,早課剛下,殿中檀香濃郁,李昭跪在佛前低聲誦着經文,眉目之間越發平和,慢月垂手站在身後良久,直到李昭起身才上前攙扶了一把輕聲道,“殿下。”
李昭轉身才瞧見立在門前的慧淨法師,隻見慧淨笑道,“阿彌陀佛,施主好久未見,不知之前疑惑可解了?”
李昭垂目說道,“許是慧根不足,未能得佛祖解惑。今日來原是為求簽的。”
“既如此,施主随我來吧。”
李昭随慧淨來到配殿,拿起簽筒跪在佛前,輕晃竹筒,落下一支簽來,慢月上前拾起雙手恭敬交與慧淨,慧淨看了眼上面的簽文,問道,“施主心中所求何事?”
李昭默了一瞬,平靜道,“求前路。”
“阿彌陀佛,施主自己都不清楚所求為何,老衲又怎能解惑。”
李昭雙手接過,默念簽上所寫詩文,“此簽是吉是兇?”
“此簽既不是大吉也不是大兇,吉兇禍福在于施主,一念執着,萬般無奈;一念放下,萬般自在。施主是有福之人,自然知曉該如何做。”
李昭将簽收到袖中,雙十合十,“多謝!”
慢月出來後小聲道,“殿下,我怎麼感覺大師今日什麼也沒說呀?”
“許是我心不夠誠吧。”
李昭兩人走過石子路到了後山入口,李昭說道,“望月在前面放生,她素來大手大腳,你去看看。我就在那處亭子等。”
慢月見亭子不過幾步,周邊也有僧人來往,點頭道,“那殿下小心些,奴婢去去就回。”
等人走後,李昭往後山方向走,繞過了亭子到了石塔處,隻見石塔周圍挂滿了經幡,此時伴着清風飄動。不一會兒就聽見腳步聲傳來,在李昭三步遠處就停了下來,李昭轉身笑道,“柳懷遠,我還想着你今日能否赴約,倒是準時。”
“公主相邀,臣定然是要來的。”
“你近些日子怕是不好過,阿憫沒少朝你發脾氣吧。”
柳懷遠恭敬道,“太子是應該的。”
“言歸正傳,今日相邀是有些事要同柳大人說清楚的。你求娶我,不過是因着我是太子胞姐,是為着家族百年不斷,我下嫁,是為讓父皇安心,也是厭了來往間的算計,你我皆不是為情愛昏頭的,成婚後出宮開府,隻需在外人面前相敬如賓即可,至于内裡,我并不約束你如何,妾室通房,你做得不過分,睜隻眼閉隻眼我也就當沒看見。”
前兩句話柳懷遠還低頭聽着,到了後面,柳懷遠猛地擡頭看向李昭,她這一番話說的尋常,臉上連一絲羞澀都無,好似這些就是可以随意讨論的,柳懷遠憤然說,“公主,咱們還未成婚,說這些不合禮數吧。”
李昭看着他笑道,“聖旨已下,這些不是早晚要說的嗎?”想了想李昭問道,“我記得柳家向來重視尊卑,你家中該是沒有妾室的吧?”
柳懷遠生硬道,“沒有。”
李昭看着柳懷遠通紅的臉和不自然的表情,琢磨着怕是柳懷遠這般的正人君子,怕是連青樓舞館這樣的地方都沒去過,自己這麼說出來确實唐突。李昭清了清嗓子,轉移道,“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柳懷遠聽剛才李昭那一番話,其中大有兩人互不侵擾的意思,強忍着問道,“公主是想成婚後與我分房而住,互不幹擾?”
李昭想了想,笑道,“怎會?府中人口衆多,我可不想傳出夫妻失和的傳言,尋常夫妻如何,我們就如何。”
柳懷遠苦笑,怕是尋常女兒家在出嫁前不會專門叫未來夫婿出來說這麼一番話,更不會面色平靜如同讨論正事。柳懷遠低頭自嘲一笑,“公主如此直爽,微臣便也說上一句,我柳家需得有嫡出血脈。”
李昭擡起頭盯着柳懷遠,剛剛談起妾室還滿臉不自在的人此刻正平靜地看着自己,兩人對視良久,李昭笑道,“可以。柳大人還有什麼要說的?”
柳懷遠低頭,“沒了。”
“那便如此,我出來的夠久了,得先回了。”走了沒幾步李昭回頭見柳懷遠還在原地,往回走幾步說道,“将來公主府是你我兩人所住,我回頭将圖紙送去給你一份,若有何處添置的,現下也好辦。”說完轉身疾步走去。
柳懷遠看着走遠的李昭,想着剛剛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還是笑了出來,将來這兩個字是柳懷遠自己千辛萬苦求來的,即使如今的李昭再鐵石心腸,他也信終有水滴石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