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柳懷遠回府的時辰越發晚了,不僅東西兩市的商貿,四方進貢的寶物入庫陳列也是瑣碎。柳懷遠從未經手如此,幸而府中還有李昭指點,倒是忙中有序,還算平穩。李昭近日裡也是忙于應酬,置辦年節裡來往走動的貨物,忙得是暈頭轉向,更是早早就安寝了。
今日柳懷遠回府後見正房已然熄燈,皺眉道,“這才幾時,殿下就睡下了?”
尋月回道,“回驸馬,殿下近來忙于采買和賬目之事,精力不濟,今日更是連晚膳都未用就歇下了。”
“哦?”柳懷遠輕手輕腳推開房門,借着月色走到床前,隻見李昭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他輕聲喊道,“殿下?李昭?”
李昭迷迷糊糊應了一聲,柳懷遠坐在床前推了推李昭,說道,“聽人說你未用晚膳,正好我也在外忙了一天,不若陪我用些清粥再睡可好?”
李昭被亂醒,睜眼看去天已經是黑透了,她伸了個懶腰,揉着眼笑道,“都這般晚了啊!你真煩人,一回來就将我亂醒,還不如接着待在官署呢!”
“你這就是惡人先告狀了,我是想着你現在睡下了,夜裡又要睡不着,才好心将你叫醒的!”
既然醒了,李昭也就讓人備膳,剛坐到桌前就見柳懷遠将冊子放在李昭面前,說道,“殿下可否幫我看看這個?各地送到京中的稅收财物,需轉輸納欠,折估漬損,可我實在是不善此道,特來請殿下不吝賜教。”
李昭看着柳懷遠笑道,“敢情剛剛将我叫起也是為了這個?我又不拿俸祿,幹嘛替你做事啊?除非……”李昭故意停頓許久,見柳懷遠皺起眉頭才說,“除非明日你回來給我帶彙安樓的同心生結脯再配上西域的葡萄酒,我就屈尊給你看看吧!”說着将賬目拿過來翻閱。
柳懷遠在一旁看着笑出了聲,越是接觸,越覺得李昭與尋常姑娘不同,内藏乾坤卻從不自傲,上可将朝堂之事信手拈來,下又在内宅方寸之間遊刃有餘,平日裡又是一副懶散樣子,忍不住的讓人去琢磨。
今次奏折遞到李洲面前時,李洲盛贊,“真不愧是朕看好的人啊,柳懷遠,朕将你調到太府寺是調對了人,這奏報詳細又清晰明了,看起來都賞心悅目,就該讓戶部那幫人看看!朕聽說你這些日子是十分忙碌,該賞,重賞!”
柳懷遠行禮,“臣不敢居功,能做到今日這般,離不開永甯公主的指點。”
“哦?其中還有永甯的事?”
“說來慚愧,臣不善内務,此前從未經手财物,不知其中繁瑣之多,初期也是無從下手,幸得永甯公主指教,又得下屬配合,這才算是摸到了些門道。”
李洲聽他這般,與一旁的李明憫和溫從文說道,“平日裡隻覺永甯古靈精怪,竟不知她還有這一面啊!”
李明憫笑道,“父皇可是小看阿姐了!”
李洲同柳懷遠說道,“即便如此,那也該賞,至于永甯,閑暇時也讓她進宮來看看朕,也是有段時日沒見了。”
李昭自然是不知這一切,她現在正在華安公主府中同李時悅閑話,正巧遇上來與李時悅診脈的禦醫,“公主脈象平穩,隻需保持便是。”
李時悅朝李昭笑道,“既然來了,不妨讓禦醫也與你看看,我看着你近日來越發疲倦了。”
“隻是臨近年關太忙了而已。”嘴上說着卻也伸出手去讓禦醫把脈。
誰知禦醫神色越發緊張,與李昭說道,“永甯公主,還請換隻手。”
李昭此時也有不解,“是我身子有何問題?”
“公主近日可有哪裡不适?”禦醫兩隻手診過之後,神色間帶了幾分嚴肅。
李昭細細想來,倒未覺出什麼,還是一旁的慢月說道,“殿下近來食欲不佳,總覺得腹痛,還有些精神不濟。”
越說禦醫神色越凝重,小心道,“臣觀公主脈象,弦中帶滑,似有若無,乃是胎息初動,隻是探其脈象,間有沉滞之感,怕是胎像不穩,許是公主操勞憂心過甚,還是得靜心養護才是啊。”
李昭還未說什麼,就聽李時悅擔憂道,“禦醫這話是阿昭有孕且胎像不穩?”
“正是,隻是不足兩月,依臣經驗五六分是喜脈。”
“是否嚴重?”
見禦醫神色間幾分糾結,李昭将話攔了下來,與禦醫說道,“既是不确定,還請禦醫替我保密,切勿宣揚出去。”
“臣知曉。”
等禦醫走後,李時悅見李昭這般神情,歎道,“當真是孩子手牽手就來了,你這一胎倒是快得很。隻是怎麼就毫無察覺呢?”
李昭歎氣,摸了摸毫無動靜的腹部說道,“是啊,來的當真是猝不及防。”
“你剛剛怎麼不讓我問下去?”
李昭隻搖頭道,“既不是常為我請平安脈的,知曉的自然不準,我回府後請相熟的禦醫過府診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