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憫拉住了他,“此事與你也有關。父皇想着将你調至越州刺史一職,我今日來就是想着先同你和阿姐說一聲的,怕是調令不日就要下來了。”
柳懷遠皺眉,“越州?”
李明憫歎氣,“父皇說不曆州縣不拟台省,我原本提議讓你調至洛州,可父皇說你祖籍湖州,離越州也不算遠,此次上任準你回鄉探望後再行赴任。父皇是想着你在越州有所作為,這才好名正言順的提拔你。”
李明憫這樣說,便是無可緩之地了,柳懷遠也才二十三,算來在朝中資曆确實不深,可他自來行事有章法,加之他父親和李昭的緣故,朝堂中倒是沒人說過他什麼,可若調至中書門下,确實不能令人信服。可越州實在是遠了些,柳懷遠皺眉想着,擡頭看向李昭。
李昭說道,“越州離長安将近兩千裡地,即便是可以從汴州走水路乘船,一路上平靜無波,也得花上半月之餘,若再中轉湖州,怕是去到越州就要月餘了。不過越州通海,盛産絲綢茶葉,各國貿易往來頻繁,卻又不比蘇杭,算起來倒真是個建功立業的好去處。”
李昭話中聽不出喜怒,李明憫本想着問她是什麼個主意,可也知道哪怕她不同意,此事也沒個周旋的餘地,也就閉了嘴。
晚間送走了李明憫,柳懷遠回到房中時,就見本來纏着李昭的柳允朗不見了人,李昭正在案前看着疆域圖。
“怎麼不見允朗?”
“我讓乳母将他抱回房了,他今天沒少折騰,早早就困了。”
柳懷遠去洗漱,心中一直盤算着想問李昭是個什麼主意,等到他從裡間洗漱出來,就見李昭擡頭看過來,先開了口,“你是個什麼主意?若是你不想去到那麼遠,趁着調令還沒下,我倒是可以進宮去求父皇,讓他給你另指個近點的州縣。”
“大丈夫建功立業,怎麼能因為路遙遠就歇了心志,我倒是沒什麼不滿的。隻是……”柳懷遠看着李昭,本想說這一去三四年,怕是見不到了李昭,可到了嘴邊就變成了,“我怕這一去錯過允朗這三四年,等到回來他就不認得我這個爹爹了。”
李昭垂下眉眼,“允朗還小…确實離不開你……”
兩人都沒有說下去,心中都知曉,怕是李洲特意選了個這麼個地方,就是不知當真是想着讓柳懷遠有所作為,還是另有所想,隻是事已至此,也隻好商量着往後的安排。
柳懷遠糾結着要不要問出口心中的疑問,他擡頭見李昭沒什麼表情的臉,還是問了出來,“我若調至越州,你願不願意同我一同赴任?”說完見李昭一直沒有吭聲,自己搖頭笑了一下,“是我太過異想天開了。”大梁至今,還未見過有哪個受寵的公主能抛下長安的衣食無憂,同驸馬一起遠赴千裡的。
“若是不考慮朗兒,我倒是可以同你一起,江南風景不同于長安,我也很去見見,之前我們不是還說要要去看望你的祖父的嗎?隻是……”李昭瞧着柳懷遠的眼睛,坦誠道,“今時不同往日,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得留在長安。”
柳懷遠當然知道不可能,可李昭這樣直白的說出來,還是讓柳懷遠的心揪了一下,他們兩個都是理智勝于感情的人,說不出什麼為了我能不能妥協這樣的話,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沉默着。
“你被調至越州,其中也有我的原因,怕也是父皇不滿我幹政,這才給我的警告,隻是無辜牽連到了你身上,要不我還是去找父皇……”
沒等李昭說完,柳懷遠就搖了搖頭,“公主,說好了夫妻一體的。再說也不一定是警告,有可能像太子說的,陛下當真想讓我去曆練一番,正巧我祖籍又是湖州,就指了這麼個地方。”
隔着書案,兩人相望無言,算來柳懷遠這也不算第一次遠行,當初父親做官,把年幼的自己留給祖父照看,而後父親回京又将自己從祖父身邊接了過來,兩次離别,柳懷遠心中隻有悲傷,可這次留李昭在京,柳懷遠心中除了不舍,還有擔心。“殿下現在在做的事是極危險的,一不小心就會動了世家的利益,到時即便是陛下也不一定能護住殿下。”
李昭盯着柳懷遠,突然笑了出來,玩笑着說,“你果然知曉我要做什麼,既然這樣,你此去越州也是正好,避開了這裡,說不定将來我輸了你還可以全身而退。”
柳懷遠心中難受,他知曉李昭這話說得認真,她是真的想讓自己與這些事撇清,所以自始至終,她從未借自己的勢去做些什麼。
“三年五載也不算長,将來我們還有大把的時日揮霍,你曾說過你要有功于社稷,有利于百姓,這次是你施展抱負的大好機會,可不要讓我小瞧你。”
這話是當初在鳳翔府時自己同李昭說過的,沒想到她現在還記得,隻是當初自己問她志向時,她求的還隻是平安喜樂,衣食無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