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懷遠搖頭,李昭這一番話又何嘗不是石破驚天,即便是此次案卷,衆人都斷定了是何枚的過錯,可在大理寺中,聽到最多議論的,也都是有關他妻子的閑話,什麼‘娶妻不賢,家宅不安’,‘這個女子太過剛烈’之類的,話中從未有過對她的同情敬佩。
“隻可惜,按大梁律例,何夫人怕是免不了徒刑的。”
李昭皺了皺眉,“就是因為她狀告了自己的丈夫?”
柳懷遠緩緩點了點頭。
一旁傳來侍女的請安聲,兩人這才恍然在此浪費許久,李昭收拾情緒道,“現下不是讨論這個的,先過去吧。”
園中吳氏和柳逸正帶着兩個孩子玩耍,柳闊沛冷着臉在一旁涼亭中飲茶。李昭瞧柳懷遠也神情郁郁,捏了捏他的手,笑着上前道,“是我來晚了。”又指着身後慢月捧着的盒子,瞥了一眼柳懷遠打趣道,“他晨間帶着允朗來的太急,竟忘了帶我給阿逸準備的藥材,幸好讓我看見給帶了過來。”
柳逸笑道,“剛剛哥哥還說給我帶了些補身子的藥材,可我翻遍了怎麼也沒找見,我還以為是他弄丢了呢,果然還是嫂嫂疼我,心裡記挂着我。”柳逸許是看出了柳闊沛和柳懷遠情緒不對,也湊了上來插科打诨,倒也顯的是其樂融融。
李昭招呼着柳懷遠陪着自己,特意隔開了他們父子兩人,幸而允朗今日一直纏着柳懷遠,倒也省事,等用過飯後柳闊沛便離席去了書房,李昭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飯後允朗便一直嚷嚷着要去放紙鸢,李昭無奈,隻好陪着他去了,讓柳懷遠陪着母親和妹妹說些體己話。
柳懷遠遠遠瞧着柳允朗拽着李昭在園中到處跑,心裡才覺輕松了幾分,就聽吳氏歎道,“允朗也大了,隻是你們膝下隻這一個孩子,沒有兄弟作伴,難免孤單。現下孝期也過了,我倒覺得你們可以考慮下了。”
柳懷遠聽吳氏這話也不是一兩回,耐着性子道,“此事不急,我們暫且沒有這個打算。”
吳氏追根究底道,“是你沒有這個打算,還是長公主沒有這個打算?我可聽你父親說她這些年來沒少結交大臣,幹預國事,不會是因為這個才沒心思的吧?”
“母親這是說的哪裡話,這兩件事如何能混為一談!殿下剛出孝期,我大理寺中事務也多,此事将來再說吧。”
眼見柳懷遠有些不耐煩,吳氏也不再掃興,隻是說些日常,柳懷遠見柳逸陪着母親,自己也插不上嘴,便起身去尋李昭。背後吳氏同柳逸抱怨道,“你哥哥什麼都好,隻這婚事一樁,實在是讓我放心不下。本來生下允朗,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這些日子,光是聽各家夫人說起,便知永甯長公主的威風,因着這個我現下都不敢提讓他納妾的事。可先帝駕崩,長公主守孝三年,懷遠又不用守着,偏偏這個實心眼的白白耽誤了時候。”
柳逸搖頭,“母親,話不是這樣說的,不說哥哥和魏堯,即便是安定王之子陸峤,不也照樣沒有納妾嘛!我看哥哥夫妻間十分和睦,您呀就不必操心了。”
吳氏語重心長道,“你不懂,懷遠是報喜不報憂,他們兩個離府另居,誰也不知道内裡到底如何,我看你哥哥整個人是全心全意都在長公主身上了,可在長公主心裡,怕是容不下懷遠,我怕他會傷心。”
等出了柳府,玩累了的柳允朗在馬車上就趴在柳懷遠肩上睡了過去,李昭看着柳懷遠一路都抱着柳允朗,騰了個地方道,“把他放這兒吧,你一路抱着也挺累的。”
柳懷遠拍了拍柳允朗的背,搖頭道,“沒事,難得陪着他一日,我不嫌累的。”
李昭看着一大一小兩張相似的臉,笑了笑,“你還說我慣着他,我看啊,你也不逞多讓!”李昭心中紛亂,閉目凝神,然後睜眼同柳懷遠道,“一會兒将朗兒送回房中,你來趟書房,我有事同你商議。”
柳懷遠看着李昭神情凝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