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氣氛凝滞,無數雙眼睛盯住了祈寒酥。
祈寒酥深吸一口氣,鄭重道:“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瞞了。”
秦教頭頓時坐直了身子:“你講。”
“其實北叔他們在大漠裡撞了煞了,去查朝廷人馬的時候,拿回來一個邪物,就是這個邪物蠱惑了他的心神,不止咬掉了他的耳朵,還要再次蠱惑他進大漠。我勸你們抓他的時候,找個傩師一起過去,不然自己的耳朵也不保。”
衆人全神貫注地聽她講完,一陣寂靜,秦教頭湊過去問丹若。
“令嫒的病情多久了?”
丹若繃着臉,皺眉問酥餅:“到底怎麼回事?誰讓你去當殺手的?”
“沒有誰,我就是去做磨刀的生意,對……就是他,給了我五兩銀子呢。”酥餅一把抓住往人群後面躲閃的黑六。
黑六尴尬地站在原地,見所有人對他怒目而視,求救般地看向秦教頭。
“我可是給您和王管事掌過眼的!”
秦教頭一巴掌拍在自己腦袋上。
“五兩銀子?”丹若露出諷刺的神色,“這點錢就哄我女兒去殺朝廷的人馬?現在鹽江城的殺手這般廉價了嗎。要不然,咱們一起在城主面前說個明白?”
“大夫息怒,老秦我管教不嚴,這事兒姑且就算了。不過……”秦教頭轉向他們帶來的怪人,“這歹徒我們三五個壯漢都按不住,您家姑娘一出手就制服了,若是真對上朝廷的人馬,她未必不行。”
“秦教頭!”丹若打斷他,“酥餅一個姑娘,從小到大,連這裡的病患都沒親手了結過,你休要以訛傳訛!”
“好、好好好我懂,這鹽江城誰手上沒個副業,不想張揚也在情理之中。”說罷,秦教頭退到門口,回頭道,“下次有活兒再考慮一下,魔刀手。”
秦教頭一群人走後,丹若扭頭橫了酥餅一眼,酥餅大感冤屈,無力辯解。
“姆姆,你是知道我的,我在外面的诨名叫‘哎哎哎磨刀打灰酥姐’,那天去羊頭茶棚隻買了臘肉就回來了,城門口的出入名冊上有我的名字的。”
“你真沒去當殺手?”
“殷爺爺說過女孩子拜堂前是不能殺人的,隻有新婚夜才能試試!”
新婚夜,試試?找誰試?高文躍?
丹若再次看向一側教導有方的殷爺爺,他一轉頭,默默進屋關上了門。
酥餅:“……”
酥餅扭頭就跑:“我現在去裁縫鋪訂嫁衣!”
丹若沉着臉:“站住!”
……
三個時辰後,天色黑沉,被罰不準吃飯的祈寒酥抽着鼻子回到屋裡。
她也不點燈,摸索着一點點卸下頭發上的零碎,拆開辮子,換了滿是涕淚的衣裳,回到被窩裡縮成一團兒。
想着想着,祈寒酥把腦袋埋進被窩裡,不一會兒便洇濕了兩塊布料。
“什麼叫當了殺手高文躍就不敢要我了……他要不要我,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其實就是姆姆不想要我了,要趕我走。”
她想起為了留在家裡,辛辛苦苦存錢的這幾年,越想越傷心,淚水又抽噎着湧了出來。
“走就走,我才不跟高文躍成親,明天我就寫封遺書離家出走,以後就當個冷血無情的魔刀手……”她抽了抽鼻子,喃喃自語,“聽着還挺響亮的。”
“這位……魔刀手姑娘,隻是離家出走的話,還不至于用到遺書。”
一個悠悠的聲音從祈寒酥身下響起,這個時候,哭麻了的祈寒酥才發覺身下的觸感有那麼一點兒不對勁。
她下意識地抓了抓,隔着陌生的布料,摸到一個堅實修長的軀體。
“嗯?”
“嗯?”
“呃……”
“要不你先從我身上起來?”那人好心建議道。
祈寒酥默默地頂着被子,撐在這具軀體身上坐起來,這個過程中,她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确實不知何時壓到一具輪廓清晰的軀體。
一陣默然後,她慢慢地掀開被子,像新娘掀開蓋頭一樣,就着窗外照進來的月光,她那殘留着淚花的迷茫雙眼中映出一個人影。
微卷的、水一般冰涼的長發攤在玉枕上,被月色照得發亮。
四目相對間,對方半掩在陰影裡、如仙似魅的面容上,似乎蘊含着一抹無語。
而當那熟悉的昊陽衣紋映入眼簾時,祈寒酥腦中則終于湧現出一個讓她膽戰心驚的稱呼。
“枕……仙兒?”
那人似乎也想坐起來,但脖頸上漆黑的鎖箍讓他不得起身,隻能枕在玉枕上,幽邃的眼眸微微擡了擡,語調古怪。
“果然又是你……怎麼,上次沒吃夠教訓,還敢來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