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今瑤幾乎是結巴了起來。
“不行……你在鬥獸場打打殺殺的過往,我不會過問,但在我面前,不要動辄就談及殺戮之事……再怎麼也是一隻小動物……”
不就是隻狗嗎?
南城困惑,又提筆寫道——小姐既然讨厭,為何如此生氣?……它既既已威脅到小姐,為何不能殺?
陸今瑤猛地一拍桌,有些嚴肅地打斷他似乎還想要繼續寫下去的話。
“你,是不是想要留下來?”
微蹙的眉頭慢慢舒展,南城放下筆,乖順地點點頭。
“陸宛姝的狗的确很讨人厭,但錯的不是狗,是陸宛姝教導無方,解決方法不應該是殺狗。因為狗讨厭就要殺狗,那以後遇到讨厭的人你就要殺人了嗎?”陸今瑤壓低聲音,嚴肅道,“以後,你若再有這種危險的念頭,就不要留在我院子裡了,我身邊不留張口閉口就要打打殺殺的人。”
第一次見陸今瑤如此生氣,甚至言辭間似乎讨厭了他,在鬥獸場裡所有人都用這種方法簡單粗暴解決問題的南城目光驚恐,惶恐地跪倒在地上。
似乎陸今瑤不原諒他,不答應留下他,他就在此長跪不起。
南城這麼一跪,低着腦袋滿是可憐和卑微,陸今瑤不免心軟了。
他什麼都不記憶,大部分的待人處事都是在鬥獸場裡學的,又有誰向他教導過正确的三觀。再加上古人和現代人的思維模式不同,自己的确不該對他這般嚴厲。
她也跟着軟下聲音:“我也不喜歡别人動不動地就跪在我面前……你若是再這樣跪,我……”
南城幾乎是瞬間坐回到了原來的椅子上,但頭還是認錯般低得低低的。
在他瞧不見的地方,陸今瑤忍不住彎了彎唇,她當即輕咳一聲,壓下唇邊的笑意,認真道:“南城,我希望我救下的并不是滿手血腥之人。如果你真的要留在我的院子,那請你忘記鬥獸場的一切,重新開始,做一個正直善良的好人,這樣才不辜負我費勁心力将你救下。”
南城垂眸低眉,對着陸今瑤輕輕地點了點頭。
在旁的雲苓一句話都沒敢出聲,直到跟着小姐離開,才憂心忡忡地問:“小姐,你真的要把他留下嗎?”
陸今瑤颔首:“他還有傷在身,适當地安排一些簡單的粗活,讓别人别太刁難他。”
誰敢刁難他啊……看到那一張臉吓都要吓死了……
雲苓心中腹诽,想到那個奴隸剛剛寫下的字,和面對二小姐時陰沉的表情,心中仍有些生怕。
陸今瑤的院子裡多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年輕小厮,而這個貌醜的小厮還吓到了二小姐一事,很快就傳到了二房的耳中。
在确認女兒被狗咬傷的部位隻是兩個紅腫的齒痕,并沒有其它大礙後,二房夫人許曉蘭将女兒身邊的婢女和小厮喚來,全部細細地詢問了一遍前因後果。
“娘親,把那個對我不敬的奴才趕出府!”
作為将軍府的家奴,所有下人都是要經過層層篩選,不僅需要家世清白,還需要機靈聰明,甚至在容貌和忠誠度等方面也有諸多考察。
在兩年前掌管将軍府後,許曉蘭就負責了這方面的最終決定權。所以這兩年裡進來的新奴才,都以二房馬首是瞻,全是許曉蘭招進來的人。
但這次,她的乖侄女竟瞞着他們買了一個奴隸,許曉蘭自然需要過問過問清楚。
“今瑤,今日二伯母來,是想弄清楚那個叫南城的小厮的來曆。将軍既然将你托付給我們,我們絕不能讓一個不明不白的奴隸留在你的身邊……”
被許曉蘭以關心的語氣詢問,陸今瑤低眉道:“二伯母,南城是我買的小厮。他小小年紀就父母雙亡被親人販賣,我是見他被上個主人虐待鞭打,一時不忍贖了他的身。買下後發現,他因為傷勢過重一時失語,還失去了記憶……”
陸今瑤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十分痛心疾首道:“宛姝妹妹一看見他就罵他是厲鬼……他也不過十七十八的年紀,卻經曆了那麼多非人的對待……宛姝妹妹的話實在是太傷人心了……二伯母,您不會因為他容貌醜,就要趕他走吧……那他也太可憐了……”
陸今瑤将自己傻白甜的菩薩心腸人設發揮得淋漓盡緻,這一番話也直接讓許曉蘭語噎。
陸今瑤因為心善買了一個奴隸,自己若是立即将人趕了出去,難免會落人口舌……不管如何,許曉蘭還是想維持一個好名聲,于是在陸今瑤的請求下,破格接納了這個貌醜的奴隸。
就這樣,南城正式登記為将軍府的家奴,也從趙侍衛的房間搬到了和順福同住。
趙侍衛一直揣測着這個奴隸的目的,覺得他沒有露餡是因為與他同住的原因,所以換房後還對他暗中盯梢,時時刻刻都想撕破他的僞裝。
在養傷多日、餐餐飽頓後,南城瘦骨如柴的身體壯實了不少,從背影看完全是個身姿英挺的美男……
但他的正面着實讓人心神懼意,即使臉上的傷疤淡了些許,陸今瑤院子裡的其他家奴也不敢和他對視,更别說跟他說話了,在他冷峻如刀刃的目光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再配上兇神惡煞的疤痕,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小厮,倒有些像是守着大小姐院落的惡犬。
其他家奴們都害怕地躲着南城,唯有接到照顧任務的順福天天在他身邊轉悠……
現在的順福已經完全不怕他了,甚至還覺得他挺好說話的。
他隻不過随口說了一句又要照顧他又要幹活真累,這小子竟是自覺地幫他幹起了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