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準備跳窗離去。

方才低開的窗被關上了，她皺眉，她不記得有關上啊。一股難以言喻的緊張感伴随着越來越急促的心跳，她用了力也沒推動那扇窗，頓時明白窗被人從外頭堵住了。

她被發現了，早就被發現了。

心跳依舊急促，沈不萦自嘲一笑。她怎麼總是這樣，心大，又磨蹭，總是被勾起回憶浪費時間。她撫了撫心口，寬慰自己，有什麼的，反正她不會死，不會死就可以把東西帶出去。

各處窗戶都緊閉，應當都從外頭鎖上了，無論如何，她都出不去了。這偌大的書房隻有她一個人在裡面，無異于甕中捉鼈。她索性呆呆站在窗旁，看着窗紙上透出的模糊晃動的人影，靜靜聽着動靜。

書房的門口被人推開，走進來的人卻不是王章，是王南星。

沈不萦愣了一下。先前聽他們父子的對話，聽得出他二人關系不好，王章這禁止進入的書房，王南星來做什麼？

王南星臉上帶着他那一貫的風流笑面，與從前所見到的他沒什麼不同。隻是單獨見到他，還是不可避免的讓人覺得這笑詭異。在小煙山裡，他是主人，沈不萦是客人，貿然出現在一個不允許進入的書房裡，她怎麼解釋都很無濟于事。況且沈不萦并不清楚，他從什麼時候知道她進來的，也不知道他是否觀察了她，又觀察了多久。

沈不萦避無可避，逃無可逃，隻能等着他走近。

像被抓住了的小偷。

“紀娘子？”他低低叫了她一聲，又勾着嘴角低着頭在她跟前輕輕開口，“來這兒做什麼呢？紮燈紮到這裡來了？”

沈不萦正斟字酌句，糾結着說什麼話才能減輕她的行徑所帶來的災難，但王南星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他一招手，門外的侍從就進來想要抓住她。沈不萦本想躲開，敵不過人數優勢，沒過兩招就被制住了。

她暗悔，回去定要同善慧多練幾招。

雙手被人束縛住，算是在沈不萦意料之中。她本就想過，若是被發現，頂多就是被折磨折磨，他們不敢折磨死她，她也不會死。她被猛地按下，膝蓋的痛讓她皺緊了眉。

王南星彎着腰用扇骨挑起她的下巴，望進那清澈的眼眸，眼尾的角度耐人尋味，他語氣依然很輕：“早聽說小煙山有人别有用心，想不到，原來是你啊。既然是針對着我父親來的，那我可就不擔心了。”

沈不萦聽見這樣的話語，盯着他那怪異的眼愣了一愣。她此番行動隻有身邊人知曉，王南星說的别有用心的人應當不是她才對，那那個人是誰派來的，又是為何？難不成也别有目的？再者，他這置血緣親情不管不顧的樣子，看起來很讨厭王章，這父子關系差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但轉念一想，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應當還有轉圜之地。

沈不萦面上不見慌張，反而面色平常的試探着問他：“你知道我來做什麼的？”既然他口中那個别有用心的人不是她，她沒法确認王南星與她所說的是不是同一件事，主動問總比被迫說好。

而沈不萦也算對了，王南星滿不在乎的直起身子，甩開扇子搖了搖道：“無非是因為明光台。”

沈不萦聽見熟悉的三個字，視線緊緊追随着他。

“沈家，我記得同江家熟識。江郡守，也算是個好人。不過明光台在鄢王來了之後兩次出事，答案還未曾找到吧？”王南星輕輕嘲笑了一聲。

他這副樣子落在沈不萦眼裡，倒是讓她明白了。明光台兩次出事，都是王章策劃的。沒有證據，所以懷疑誰都可以，但是王南星一定知道什麼，才會這樣提起。

他走到沈不萦跟前，仔細打量着她，又斂容道：“沈家，你是沈家堂姑娘，你也是個商女。”

沈不萦略微抿唇，記起來他同王章争吵就是因為一個商女身份的人。但是王章既然不喜歡商女，為何下帖子時又有沈家，莫非是那商女不如紀枝意家有錢有名聲？膝蓋有些痛麻傳來，她垂着眼默默等他的下文。

片刻，王南星站起身，居高臨下道：“我知道你此次來什麼也沒發現，因為這裡沒有你要的東西。”他笑了一聲，“明光台的證據在我手裡。”

王南星應是不知道藥童的事情，也不知道這個屋子裡藏有的藥草。王南星手握明光台的證據，王章若是不想被查出來，就隻能向王南星低頭。那這樣看來，她反倒是可以借王南星再多得一些證據，這一趟真是沒有白來。

沈不萦雙手和肩都被侍從桎梏着，她艱難地擡起頭：“你想做什麼？”

“同你做個交易。”他目光中閃過淩厲，又恣意地扇着風低頭朝沈不萦輕笑，“這個交易，你沒有拒絕的餘地。”

“什麼？”

王南星盯着她一時沒有回答，過了片刻仿佛在她臉上盯出了什麼，笑道：“昨夜躲在假山後頭那人是你吧？”見沈不萦面上浮出一絲訝異，他心下一明，“原來謝二是在袒護你啊，可惜了，你得先為我所用。”

看來，江成韫與王南星關系匪淺，但這是沈不萦自己的事情，與江成韫毫無關系，貿然将他牽扯進來反倒不好。沈不萦随即開口：“我一個小小女子，人微言輕，怎敢輕易同鄢王扯上關系，我昨夜可未曾見過他。”

“哦？”他笑，“這麼說來，你倒是承認了你在偷聽？”

沈不萦不語。

王南星若是想知道是否有人，直接問一問下仆誰在誰不在就一清二楚，這裡本就是他的地界，他們做什麼都難以遮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