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早,沈不萦摸了摸随身攜帶的那把銀匕首,又拿上了王南星留下的那塊令牌。在鏡子面前闆着臉練了幾下,擺出了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看着看着,又覺得該換一身輕便些的衣裳,這樣動作起來也沒有太多的顧忌。最好還是冷色的,讓人覺得她不好惹。
帶上山的箱子裡,恰好就有這麼一件,月牙白的窄袖,深藍色繡花的袒領褙子,齊腰的白色裙子上印着素雅的團花紋。沈不萦換好之後,滿意地笑了笑,坐到梳妝台前,讓秋水替她疏了個簡單地發髻。秋水替她打扮起來很快,沒兩下就绾好了,并以幾顆珍珠做點綴,簪上了幾朵淺藍的絨花與衣服顔色呼應。
沈不萦甚至感慨了一下:“打扮這樣好看,卻要做些見血之事,真是辜負了。”
秋水晃了晃她,皺眉道:“娘子當保全自己為先,若是達不到目的,也就算了,總會有下一次機會的。”
沈不萦嗐了一聲,拉着她的手道:“不必擔心我,我有分寸。”
雖則心中總有些不好的預感,但遠遠看見王章的書房時,她覺得有種釋然。
天上藍得透徹,隻有淡淡的幾朵雲。午後的熱度随着徐徐吹來的風撲向她,卷動她的發絲,與她垂落的系帶缱绻。周遭的樹葉泛着深深淺淺的綠,蔥郁,葳蕤。
她擡眼望了望那奪目的太陽,燦爛得令她眼睛發花,眼前的景象重疊淩亂,忽虛忽實。她蹙眉,閉上了眼緩了緩。
阿兄,我這麼做沒錯,對嗎?
她這麼在心裡問。
周遭靜谧得出奇,隻有風在肆意地吹。
也許是在回答她。
她遠遠靠近,就立即有管事之人上前來詢問。沈不萦笑了一下,那人就趕忙低下頭讓了路。走近書房,門不遠處守着的人也上前攔住了她,沈不萦淡定地拿出令牌。
“都下去吧,王郡丞不願人打擾,沒有吩咐就不要過來了。”沈不萦說的慢條斯理,又攝人心魄。
守着的人對上了眼,疑惑她的态度怎麼同昨日大有不同。分明昨日還客客氣氣的,今日就趾高氣揚了起來。但見着令牌,就如見王南星,就是小煙山的主人,他們也不敢不遵從,朝着書房望了一望,就退下了。
沈不萦就站在那兒,看着他們逐漸退散。
片刻,她轉身,将手上的令牌交給秋水,與她道:“你拿着,不許任何人靠近。我去裡頭,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讓人進來。”
她說得鄭重,秋水也狠狠點了點頭。
沈不萦又站了一會兒,預估了一下。
她都打聽好了,王章今日還如前幾日一般,沒有什麼動靜。與一人呆在書房裡商議,基本不踏出這裡半步。她遣散了附近的人,不會有人輕易打擾她。園裡都是王章信任的侍仆,小煙山的暗衛也都設置在外圍,這一段時間,不會有任何人注意到這裡。況且,王章不會武,就算另外一人會武,她也足以抗衡。
今日,她一定會知道這裡面的秘密。
沈不萦握了握袖間藏好的匕首,悄聲地靠近。她輕輕踩上草坪,控制着氣息,貓到了窗子旁邊聽了一會兒。隻言片語,清晰可聞。
果不其然,這兩人就是在談論着藥童之事。
她仔細聽着聲音,分辨了一下二人所處的位置。靠近她的,是王章,另外一人在王章的右側,離她稍遠。那日她闖進來過,還記得書房的構造,王章應當是在靠近她這一側窗子的客椅而不是主座。這樣,如若她進去,必能先鉗制他。
她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窗戶,都是緊緊關着的。以防萬一待會兒她下手時有人出逃,她就地取了樹枝在窗戶外側封住。
是時候了。
挑了一扇裡王章近的窗,她輕輕擡了擡,果然能打開,她迅速從窗戶跳進,裡頭的王章背對着她,而那位術士老頭瞪着眼驚訝地張大了嘴。
沈不萦手在後面勾了一下,窗戶就被鎖死。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了匕首沖向王章。閃着寒光的匕首抵上王章的喉嚨時,他還在沉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在椅子上不敢動。
“王郡丞,您剛才說的什麼,我沒聽見,再說一次給我聽聽?”沈不萦的聲音自他頭頂傳來,甚至帶着明顯的笑意。
聽見熟悉的聲音,王章猛地一驚。原來這位紀娘子,别有目的。可他怎麼可能告知于她,怎麼可能輕易就說出來呢。
他眼珠微微轉了轉,默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