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們先生們,飛機正在穿過雲層,會有颠簸,請乘客系好安全帶留在座位上,洗手間将暫停使用…”
正在熟睡的陳彥琛被一陣劇烈的颠簸鬧醒了,飛機颠簸本來也是正常事情,但這一次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什麼,心跳得特别厲害。
他夠感受到自己所乘坐的飛機正在不受控制地飛速下降,揚起面罩從機頂掉落,客艙裡的乘客開始驚慌喧鬧,嬰兒的哭喊聲在機艙裡就像超聲波一樣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經。
該禱告的禱告,該哭鬧的哭鬧。陳彥琛的表現或許是整座飛機上最冷靜的。
畢竟誰也聽不到他像發了瘋似的心跳,誰也看不到他額頭上黃豆大的冷汗。
陳彥琛雙手用盡全力地握住扶手,就算帶着氧氣面罩,他都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他大口大口地想要吸收氧氣,氣管卻像被人堵住了一樣。
“陳先生...陳教授...彥琛...彥琛...”
陳彥琛驟然從噩夢中驚醒。一陣清脆響亮的嬰兒哭聲挑撥着他的心弦。
“醒了?”
幸好是夢。
陳彥琛還沒完全恢複清醒,旁邊半蹲着的貌美空姐輕輕拍着他的手臂。
空姐微笑着給他遞上一杯溫水,還有一個半透明的藥瓶。
“你睡着的時候不小心掉了,給你撿回來了。”
“謝謝,”陳彥琛收起藥瓶,摘了眼鏡,揉了揉眼睛,朝空姐疲憊笑笑,“還有多久?”
“大概還有兩個小時不到,”空姐忽然從兜裡掏出一張紙條遞給陳彥琛,又朝着後面第二排的姑娘挑了挑下巴,神秘地笑笑,說,“4A那姑娘讓我給你的,豔福不淺啊陳教授。”
“希望能夠認識一下,微信:吧啦吧啦。”
陳彥琛看完後将紙條壓在杯底,湊到空姐耳邊,小聲說:“告訴她,她很好,但我沒有手機。”
空姐:“......”
漂亮空姐叫周荞,是陳彥琛在國外的時候認識的。
認識的過程也沒有多驚天動地。也是機緣巧合,也是驚鴻一瞥,也是遞上紙條。
但那時候周荞得到的答複要稍微正常些,“你很好,但我,喜歡男人”。
那是周荞這輩子聽過最爛的拒絕。直到後來她才知道,那是肺腑之言。
遮光闆還沒有打開,頭等艙裡甚是昏暗,隻有前後座留着的閱讀燈帶來微弱的光。
陳彥琛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剩餘飛行時間”,1:46 。這對于全程14小時來說根本微不足道,但對陳彥琛來說,在飛機上一分鐘都是對他心髒的折磨。
他戴上耳機,點開了十年前出國的時候聽的那首歌,閉上眼。
“天氣不似預期…”
終于結束了一整天的會議,梁仲曦剛回到自己辦公室,靠着椅子戴上耳機,按了随機播放。
梁仲曦大概也沒想過這播放器跟被人下了蠱一樣,一上來就是“天氣不似預期”,他蓦地睜眼,将耳機摘下。
昨晚在家吃飯的時候,他媽媽跟他說,“聽倚雲說,彥琛明天回來咯。”
當時梁仲曦差點沒被一口湯嗆死。
梁太太給他夾了一塊肉,說:“你明天去接一下彥琛吧,他們陳家出了這麼大件事,謙哥又進醫院了,倚雲都抽不出身來。”
“他回來幹嘛?”梁仲曦發自内心地問。
梁太太瞪了他一眼:“陳家出了這件事,這陳家不就隻剩下他一個孩子了嗎?你說他回來幹嘛。”
“我的意思是,他回來,能幹嘛?”梁仲曦捏着一張不以為然的嘴臉,可偏偏忍不住嘴,多問了句,“他這幾年,都在那邊幹嘛?”
梁太太:“我也不太清楚,倚雲自己也說不明白,好像說什麼一直在學校裡的。”
這就對了。拿着家裡的錢潇潇灑灑揮金如土,六年還沒畢業還在學校裡混日子,不愧是他陳彥琛。
梁仲曦那晚沒有多說什麼,但就是因為他的不表态,梁太太就軟磨硬泡地在他耳邊磨了一個晚上。
“仲曦啊...彥琛都快六/七年沒回來了,這邊都沒幾個熟人了,你不去接他,他連怎麼回家都不知道...”
“仲曦啊,媽跟你說,你現在長大了,朋友是很多,可是人短短一輩子,能有幾個發小?”
“仲曦啊...”
“我答應你,明天我會讓陳彥琛安全回到雲姨家裡,我做事,你放心。”
所以梁仲曦立刻就到花園給助理宋鈞打了個電話。
“明天下午給你放半天假,去機場幫我接一個人。”
宋鈞:“帶薪嗎?”
梁仲曦:“...帶。”
宋鈞:“有照片嗎?”
梁仲曦:“沒有。”
宋鈞:“......”
陳彥琛這三個字就像一根針,本來放在心裡最深最深的地方放得好好的,自己不碰它,别人不碰它,相安無事。
但隻要這根針稍微動一動,就是在他的心髒亂刺。
不是沒有他照片,要真想找陳彥琛的照片,家裡書房書櫃的相冊裡一找一大堆,隻是都是二十幾年前的照片了,人早就變了。
自己也懶得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