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來都來了,梁仲曦走上前,賀喜道:“剛才的演講,很好,恭喜。”
陳彥琛眼下謙遜,禮貌回複:“謝謝。”
或許是有些太過禮貌了,反而讓兩人之間好像隔着一道透明的七尺厚牆。
陳彥琛又問:“你怎麼在這裡?”
梁仲曦忽然覺得還握着那瓶藥的手有些抽筋。他鬼鬼祟祟地把藥收到褲袋裡,然後一本正經說:“有個項目在學校裡,今天來看看場地實況。剛好路過重華樓,嗯...然後看到你在台上...”
“哦...”陳彥琛若有所思點點頭,“項目?”
梁仲曦點頭:“學校想在西邊新園區建一個科技研發園區,我們正在準備投标的事情,今天有空就來看看場地。”
陳彥琛贊許笑笑:“挺好的。”
梁仲曦握緊口袋裡的藥瓶。是挺好的。
二人又陷入了宇宙深處一般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忽然異口同聲地說:“昨晚...”
兩人同時停了下來,錯愕地對視少頃,陳彥琛尴尬提了提嘴角,輕輕搖了搖頭。
梁仲曦指了指門外,說:“學校裡有一間新開的咖啡店,你要是下午沒什麼事,要不要去坐坐?”
陳彥琛怔了一下,想找個理由就拒絕的,結果想不到,所以他說:“好。”
咖啡店在學校西區,那邊是學校新開發的園區,學生還不是很多。二人從重華樓出來,沿着林蔭小道走着,陽光透過枝葉,隻剩下陰翳。
南方城市的九月,正是争秋奪暑的時候。吹到身上的風沒了盛暑時候的潮濕,多了些幹爽。早晚明明已經開始有了涼意,到了正午時候還是覺得曬熱。
梁仲曦将袖子撸在手肘地方,青筋若隐若現,手裡拿着陳彥琛剛才喝過的礦泉水。
其實他也不是故意的,等他意識到自己離開的時候竟莫名其妙地拿起了陳彥琛的礦泉水的時候,按地裡也嘲笑了自己一番。
習慣果然是樣可怕的東西。
陳彥琛從小丢三落四,每次去到哪裡,都是自己給他善後。外套是他拎的,水瓶也是他拿的,在機場裡丢了護照也是自己幫他撿回來的。
梁仲曦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陳彥琛一直目視前方,眼神平淡。
就好像剛才在台上那樣,整個世界都與他就好像隔着一扇無形的玻璃。
梁仲曦想起方才詹遠林的話,便問:“這些年,過得還好?”
陳彥琛言簡意赅:“還好,一直都在學校裡。”
梁仲曦:“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
陳彥琛:“算是給自己放假,我們學校跟市理工大物理系打算開展一個交流合作項目,過來幫幫忙。”
梁仲曦:“雲姨不知道你當上教授了?”
陳彥琛輕輕笑笑,搖搖頭:“做多了反而會給他們借口亂說亂罵,還不如什麼都不說,這樣他們也不會理我。我就是個敗家子,就讓他們這麼一直認為就好了。你呢?這些年,都還好嗎?今天聽我媽說,你開了自己公司了?”
陳彥琛這番話說得清湯寡水的,倒到了梁仲曦心裡這個碗,竟有些五味雜陳。苦的比較多。
梁仲曦:“還好,一個設計咨詢公司,就是試試。”
陳彥琛:“挺好的,叫什麼名字?”
梁仲曦:“思寰。”
集思廣益,寰宇逐星。
咖啡店在一棟新建的教學樓一樓的角落,梁仲曦推門進去的時候,門口的鈴铛發出清脆的聲響。
站在收銀台後面的小哥擡頭看到梁仲曦,便笑着歡迎:“小梁生,今天周六,怎麼也過來了?”
梁仲曦:“順路過來看看新園區那邊的情況。廣镟的人有沒有過來?”
小哥低聲:“前天看到廣镟的徐工來過,就沒有了。”
梁仲曦凝神少頃,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小哥立刻朝着陳彥琛點頭示意,笑眯眯地問:“二位今天要喝什麼?我請!”
梁仲曦:“我照舊就行,他要一杯...”
一杯“香草冷萃”幾乎都要脫口而出了,梁仲曦還是半路打住。
心中自嘲,習慣真的很可怕。
肌肉記憶,原來是六年都抹不掉的。
他回頭問陳彥琛:“你要什麼?”
陳彥琛看都不看牌子:“香草冷萃。謝謝。”
梁仲曦看着陳彥琛的臉側,有些失神。
二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陳彥琛一直望着窗外。陽光照在他臉上,比從前年少的時候少了些血色,反倒是将他的銀發照出金輝。
梁仲曦想了很久,忽然問:“這次回來多久?”
陳彥琛聞聲回頭,剛好小哥端着倆人的咖啡上來。梁仲曦看了一眼,起身便去自助台拿了一根吸管,遞給陳彥琛。
陳彥琛愣了一下:“謝謝。”
嘬了幾口咖啡,表情寫着滿意。
陳彥琛松開吸管:“單程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