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中秋,今晚的月亮已經成圓盤,照亮了半邊的天,留下了床前的霜,連結着思念的光。
深夜不堵車,很快就回到了一宸公寓樓下。
下山那根煙摁熄後,梁仲曦一路都閉着眼靠着椅背,也不知道是閉目養神還是真的睡着了,直到車停下的時候他才緩緩睜開眼。
七喜摁下電子手刹往後視鏡望去:"小教授,麻煩你一個人帶他回家,可以嗎?"
不等陳彥琛回答,梁仲曦已經松開安全帶,轉身對陳彥琛說:"你先到大堂等我一下,我有些話跟七喜說。"
陳彥琛沒有多問,點點頭,跟七喜說了聲謝謝後就下了車。
梁仲曦隔着車窗望着那單薄的人影走上門前台階,門口值班的保安遠看過來認得梁仲曦,朝他遠遠地點了點頭,旋即畢恭畢敬地給陳彥琛開了門。
七喜道:“你這小教授看着還挺乖的啊,這是給吓到了吧?”
乖?
梁仲曦好像從沒有試過将這個詞放在陳彥琛身上,從小就被人罵野孩子的人,打起架來跟不要命的瘋狗一樣的人,隻會帶着一副孤僻冷漠生人勿近面具的人,怎麼會有人說他一聲乖?
可是剛才一路上安靜低着頭的模樣,就像一隻剛被撿回來的流浪小狗,毛還沾着髒水,皮還漾着傷口,卻一聲不響,躲在自己的角落裡。
确實乖,毛都是順的。
梁仲曦點了煙,一直凝視着偌大玻璃門後低着頭在原地小步徘徊的陳彥琛。
七喜給自己也開了一根,猛吸了一口,神清氣爽:“之前聽大春提起過說你這小教授長得好看我還不當是事兒呢,今天這麼見了一面...”
七喜嗤笑搖搖頭:“Detour這種地方進去了,怕給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梁仲曦本想說一句“這人以前在外面混得比這還雜”,可是腦子裡卻隻剩下了剛才在林子裡聽到的那句痛苦的“仲曦救我”,一句話帶着思緒回到陳彥琛被程紹摁在樹幹上強行動手的畫面,太陽穴有些發疼。
不願再多做回想,梁仲曦問:“今晚到底怎麼回事?”
七喜往車窗外撣下煙灰:“我本來是吊着傅行川去的,沒想到傅行川等的人就是杜嘉黎跟你的小教授。不過說實話,難聽些說,你該慶幸先上去碰你的小教授的是程紹這個不帶腦子的。”
梁仲曦皺眉看着他。
七喜瞅了陳彥琛一眼,壓低聲音:“要不是給程紹截了胡,上去搞你小教授的就是姓傅那位了,程紹沒腦子的隻想着來個ONS,可是姓傅的就不是這麼簡單了。而且啊,你的小教授不認識程紹,這人上來就搬火的,你小教授還知道躲開跑出來還知道反抗,可你想想,下手的要是那姓傅的,熟人作案不帶防範,你小教授自己被人生吞了他都未必知道。”
梁仲曦低頭看着拇指指腹上還沾着的血迹,隻恨剛才既然打都打開一條血路了,為什麼不幹脆把傅行川也揍一頓。
片刻後他才罷了一口氣,吐了一口白霧:“他跟楊春山的事情查得怎樣了?”
七喜:“他手頭上洗過錢能買下杜家那千禧集團三次了,急不來。”
七喜睨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而且你想查的也不僅僅是他跟楊春山,更加急不了的。”
梁仲曦點頭表示明白,朝七喜道了聲謝。
七喜拍了拍他肩膀:“你還跟我謝什麼,當時要不是你按着我,我早喝了那瓶水銀了。”
梁仲曦:“都過去了。”
七喜朝燈火通明的大堂示意:“快過去吧,别讓人家久等了,還傷着呢。”
梁仲曦點頭開門,邁了一條長腿落地,忽然想起什麼來,問道:“他今晚喝了多少?”
七喜:“就一個vodka shot,放心,我盯着的,幹淨的。”
梁仲曦:“誰他媽給他的?”
七喜:“千禧集團的太子爺。”
梁仲曦低聲罵了句:“撲拒個街。”
向着燈光進了大堂,陳彥琛朝他走來,梁仲曦攬住他的肩膀就帶着往電梯走去。
保安給他們摁了電梯樓層,禮貌地道了晚安。
梁仲曦微笑:“謝謝康哥,辛苦了。”
進了電梯後,梁仲曦看到陳彥琛左手一直握着右手手腕的地方,隻以為他在大堂受了空調風吹着了涼,用手背探了他手的溫度,有點涼,問:“冷嗎?“
陳彥琛搖搖頭:“不冷,你呢?“
梁仲曦看了他一眼,輕輕搖搖頭,沒有說話。
陳彥琛看着他側臉:“頭疼嗎?”
梁仲曦攬着肩膀的手上下輕輕掃了掃:“不疼了。”
假的,陳彥琛看出來了。
出了電梯走到玄關,梁仲曦從鞋櫃給他拿了一雙全新的拖鞋,然後開門進屋上了二層卧室,很快轉了一圈,從裡頭拿了一疊衣服走到浴室,很快就聽到水聲。
就跟上次一模一樣。陳彥琛留下來的本意是去照顧梁仲曦,結果到頭來自己還是被照顧的一個。
他換了鞋之後就往廚房去,打算先給梁仲曦倒杯溫水卻找不到水杯。
他打開了擡頭的櫃子打算一個個找,結果第一個打開的就是放看家藥物的格子。他本要關上再開下一個櫃子的時候,卻忽然看到當眼的那盒文拉法辛。
陳彥琛心裡頓了一下,想起自己今晚身邊确實沒有帶藥,在梁仲曦走過來之前,他偷偷地把藥盒藏到褲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