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手機的手有點發抖,深呼吸幾下後才跟視死如歸一樣往入口走去。
就在這時一個帶着工作人員牌子的漂亮女孩笑盈盈地朝他走來:“請問是陳先生嗎?”
陳彥琛愣了一下,隻見女孩一頭酒紅長發随風飄揚,臉上的笑容明媚大方,戴着的牌子上有着她的照片,還有名字:萊拉。
萊拉笑眯眯地說:“你好,我是周小姐的朋友也是這次演唱會的工作人員。周小姐特意讓我出來接你的,你跟我來,我帶你走個後門,咱就不用排隊了!”
陳彥琛眨眨眼,心裡隻道感激還是全世界周小姐最貼心,絲毫沒留意到萊拉跟掃碼似的一直盯着他臉。
萊拉領着陳彥琛從工作人員通道直接進了會場找到位置,陳彥琛坐下後萊拉轉身就離開了。
一個轉身立刻掏出手機在新開的一個叫“不成功就去吃大閘蟹”的四人群組裡發了條消息:我的媽呀!!我老闆的情人也太帥了吧!![哇][哇]
來客正在陸續進場,台上隻有工作人員正在忙碌地調試。夜幕低垂挽住了最後一縷煙霞,上玄月已經露出了淺影,台上散射燈的燈光開始回旋照耀台下。
陳彥琛的位置是VIP座,左邊是周荞的位置可她還沒到,右邊也還沒有人,過去六年裡他去過人最多的場合不是他的課就是外地學術演講,可都不如今晚人數的三分之一。他一個人坐在位置上,過分地局促不安。
他給周荞又發了條微信:到了嗎?
周荞:等等,準備出機場了,看好我的位置,别給人占了。
周荞回複完消息,松了一口氣。她正坐在會場的另一邊VVIP的座位上,遠遠地看得見陳彥琛一個巨大的社恐孤獨僵硬地坐在人群中,臉上表情好像被人綁架着一樣弱小可憐,忍不住噗嗤笑了。
就在她笑着又準備給人發消息的時候,旁邊走來一個男人,微微彎腰禮貌說:“不好意思,我的位置在你旁邊,能麻煩讓我先過去一下嗎?”
周荞給他讓了位置,男人在她旁邊的座位坐下,二人相視笑了笑。
男人長得高高瘦瘦,帶着眼鏡,斯文禮貌。他微笑道:“謝謝。”
周荞正想從包裡找什麼,結果一不小心撞到了男人手肘。男人正要收起的手裡的證件掉在地上,周荞連忙幫他撿起。
不小心就看到了證件上寫着的名字:梁仲晖。
她意外眨眨眼,怪不得剛剛就覺得這人的眉眼怎麼有點似曾相識。把證件還給梁仲晖的時候,她說:“我認識一個朋友,他名字跟你就差一個字,真巧。”
梁仲晖:“嗯?”
周荞:“他叫梁仲曦。”
梁仲晖:“他是我弟弟。”
二人相視片刻,全場忽然暗了下來。台上散射燈閃了三下後,忽然一聲巨響,無數禮花從四面八方噴發出來。
黑暗之中台上漸漸亮起燈光,Camellia Moon的四位成員已經在台上各就各位,主唱白酒是一位長年戴着墨鏡的卷發帥哥,他正站在舞台中央,用那标志性的低音煙嗓開場:“讓各位久等了。”
全場歡呼。
白酒單手穩住麥克風:“先來熱個場,帶給大家今晚的第一首歌,《昨夜星辰未隕落》。”
前奏一響起,陳彥琛的心忽然有些緊張,他呆望着台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緊張什麼。
隻是前奏剛響起的一個瞬間,他好像回到了當年跟梁仲曦在紐約唐人街吃飽飯散步時,路過那家唱片店,第一次聽到這首《昨夜星辰未隕落》。
“宇宙膨脹,萬物分離,想與你靠近,我竭盡全力,從你身邊經閃,留下塵光熠熠...”
《昨夜星辰未隕落》是他們發行的第一張專輯裡的其中一首歌,後來他們陸陸續續也發行了不少,樂隊漸漸火了起來,當時無人問津的第一張專輯也被重新發掘出來,成了他們的标志,宇宙浪漫三部曲。
Camellia Moon的每一首歌他都有聽過,可是後來發行的無論多麼脍炙人口,與他而言都比不過他們最初的三首歌。
燈光從四面八方投射下來,他左右都沒有人,周圍的歡騰和激動好像與他沒有一點關系,他始終将自己跟外界中間隔開了一層玻璃,一個人孤獨地望着台上,腦海中浮現的畫面隻有他看到,心裡的波瀾隻有他自己知道。
曾經穿着校服在老城區大街小巷走過的青磚路。
曾經在一江兩岸看過的日出日落。
曾經在肯尼迪機場相擁過的青春。
曾經在布魯克林那公寓裡一起看不穿的人生。
曾經在蒙特利爾那個小酒吧的角落裡有過的心跳。
曾經在雷克雅未克許下一輩子的承諾。
又曾經在布魯克林的那個聖誕,留下的一個轉身。
一個轉身怎麼就六年了?
怎麼一個轉身就已經不見六年了?
陳彥琛的手很冷,鼻子也很酸。
明明牽着手相愛的人為什麼還是會在人海的浪潮中走失了?
時間怎麼催促着一座城市的發展,催促着人向前走,卻又讓人走散了?
Camellia Moon的十年風雨同舟,和他們曾經一起走過風風雨雨的二十多年,怎麼好像就在一首歌的時間裡隻剩下一個人的身影?
為什麼會這麼渴望想要立刻見到梁仲曦?然後将他緊緊擁抱。
陳彥琛目不轉睛地盯着台上,所有人的沉醉在浪漫情歌中的暧昧都與他無關,雙眼通紅為了一個人,渾身顫抖也為了一個人。
他拿出手機,手機一直握在手裡,屏幕上是梁仲曦的聯系方式,可他遲遲沒有撥打。
一直到臨近結束,台上刹那安靜下來,向台下掃射的燈光忽然熄滅,隻留下台上正對正中心的一束燈。
英姿飒爽的短發女鼓手走到台前,拿過麥克風,朝台下某處深情暧昧地笑笑。
女鼓手穿着牛仔短褲和皮夾克,高挑的身材展露無疑,她笑着說:“大家都知道,當初我們樂隊成立的第一張專輯裡,《月行至你的星球》這首歌的詞是我填的。而這首歌,是我要送給那個在我一無所有,最落魄的時候仍然不理會世俗目光,不怕身邊人指責,排除萬難都要支持我,鼓勵我,站在我身邊的人。而今晚的最後,我也想把這首歌送給我司徒雪的畢生摯愛。萊拉,I love you to the moon。送給你,《月行至我的星球》!”
在場一片沸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司徒雪的目光所到之處,大屏幕上的萊拉掩面而泣。
陳彥琛沒有回頭,而是撥通了電話,放到耳邊。
而就在電話“嘟嘟”兩聲後,身邊忽然傳來一把真切的聲音。
“彥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