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從小相知相識二十多年的好處,大概就是單憑着一個呼吸都能揣測出對方在想什麼。
好比梁仲曦現在一個深沉帶着濃重鼻音的呼吸聲,陳彥琛甚至都能估摸着他的手已經摸到哪裡了。
窗縫吹進屋裡來一絲冷風,好像還能聽到一點遠處的悶雷聲。這兩天是該有雨的,早上聽着沈姨的收音機裡提過,廣河這兩天要來一股冷空氣,早些時候太陽耿着日頭的時候也不知道幾成真假,現在看來這個天也開不起玩笑。
連月光都冷得蓋上了濃雲見不了影兒。
陳彥琛裹緊了涼被,吸了一下鼻子:“喝很多酒了吧今晚?”
“就一點,沒有很多,”梁仲曦鼻音很稠很沉,帶着男人荷爾蒙,“我想你了。”
陳彥琛抿抿嘴,“很想你”這三個字都重複三四五遍了,這喝的還叫一點。
陳彥琛攏好被子,路燈光滲進了屋,留在他露在外的半張臉:“我念書給你聽好不好?”
“小琛...”梁仲曦的聲音拖沓和猶豫,“你在做什麼?”
陳彥琛:“跟你說話。”
隔了一會兒,梁仲曦才低聲說:“小琛,你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麼的。”
梁仲曦的聲音越發的沉,尾音都帶着粗重的喘息,“我現在不想聽你念書...我想聽你哄我...”
陳彥琛頓了頓,帶上耳機,左手一點一點伸進内褲裡:“那你想我怎麼哄你?”
梁仲曦喝多了真的就隻剩下孩子耍賴的不依不撓:“你在幹嘛?”
陳彥琛的心率一點一點地往上竄,聲音有些嬌氣,就像毛茸茸的小兔子躲在小窩裡,探頭探腦的。
相比之下梁仲曦就像在洞口外觊觎着的兇猛大灰狼。
得不到回答,大灰狼有些着急:“小琛...”
小白兔:“我在想你...”
小白兔說完就好像又害羞了,往洞裡又縮回去了一點,大灰狼哪兒能把人放走,一爪子把小兔子的爪子摁住,小白兔越是掙紮往回跑,大灰狼看得越是心驚動魄。
梁仲曦似有若無地笑笑,他換了個姿勢躺着,絲質的睡袍滑落了不少,胸肌若隐若現的滲透着随着他手上動作越發升高的體溫。
“想我什麼了?”
梁仲曦的聲音有些啞,帶着氲馥讓人着迷的磁性,都像他本人正壓在自己身上,在耳邊輕輕地咬着耳垂,低聲地說着每個字,每個字都像帶着電流,都在刺/激着自己敏/感部位。
陳彥琛沒有立刻回答,從電話裡隻能聽到被子窸窸窣窣的聲音。
梁仲曦低聲:“嗯?”
就好像大灰狼一把将小兔子拽住來按在懷裡,小兔子水靈靈的眼睛盯着他。
少頃,陳彥琛聲音輕柔傳來。
梁仲曦閉着眼已經聽得額邊浸汗,聲音微顫:“然後呢...”
“然後我求你弄我...”
而那次,事後梁仲曦摟着陳彥琛沉沉入睡的時候,陳彥琛在梁仲曦額頭親了一下。
手指指腹輕輕擦着他的眼簾,睫毛掃過手指都是帶着癢。
陳彥琛小聲說,“隻要是你,隻要你不離開我,什麼都可以...我什麼都可以給你。梁仲曦,我這輩子除了你,什麼都沒有了。”
那時候在雷克雅未克的時候也不知道犯了哪條神經,他們在冰原開着越野車自駕的時候,總喜歡播着一些老歌。
例如學友的《遙遠的她》。
陳彥琛那時候說,如果我哪天死了,你一定要把我的骨灰,灑在雷克雅未克。
“我一半的骨灰落在地裡,我每想你一次,就跟着火山爆發一次,”
“另一半的骨灰飄到天上,你每想我一次,我就會為了在天上放一次極光,盡力讓你看到。”
今晚上海下的雪不冷,初雪都是不冷的,但是好看,純潔得落到地上都不沾染一絲塵埃,梁仲曦安然入睡的時候,手機一直都在枕邊。
而今晚廣河來了一場磅礴大雨,那道閃電撕開天穹夜幕就往地上倒水,稀裡嘩啦。
直到電話那頭傳來平穩的呼吸聲,知道梁仲曦入睡之後,陳彥琛才挂斷語音。
他一直躲在被子裡,而床單上留下的沒有一點粘稠,全部都是壓在他手心的汗。
皮都擦破了,他隻覺得疼,沒有一點點反應。
天上又響起了震懾人心的雷聲,陳彥琛吓得心裡砰砰地亂跳,跳得他覺得心口一陣鈍痛,痛得他咬着牙呼吸不了。
外面下着傾盆大雨,可他連哭都哭不出一點眼淚。
無能為力的痛苦積壓在心上,壓得他窒息僵硬。
他從床上吃力地慢慢爬起來,在櫃桶裡拿出那個半透明的藥瓶,将剩下的藥全部倒進了窗台的煙灰缸裡,然後用小石子将它們全部碾碎成白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