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會注意的。”她點點頭,向着跑道走去。
環顧操場,跑道上人是挺多的,有慢跑的,有散步的。他們路過主席台,多半會好奇地看一眼。
她沒有熱身,慢慢地在跑道上跑了起來。
她目光無意識地掃動着跑道上的背影,與跑道兩側的人。一種隐隐的期盼生發,跑出去幾十米,步伐變快,耳邊的風聲也漸漸變大了。
當她再次跑過主席台,看了看台上,隻有幾個男生。她腳步微微一滞,又繼續跑動起來。
眼前,近幾日的一些畫面一幕幕閃過。當明确了答案,那些溫和笑容下隐藏的冷淡變得清晰起來。
還是回去吧。
她停下了腳步,正準備橫穿操場回到原處時,突然發現右側不遠處一棵大樹下,花壇邊有個人坐着,抱着一把吉他。
看背影,像是鐘暾。她低着頭,身上隻穿着單薄的撞色連帽襯衫,整張臉被寬大的帽子遮住,帽檐被風吹得飄動不已。
幾片樹葉掉落,從她的頭上滑落,她伸手接住一片。看了看手中的黃葉,又擡起頭看天。
暖黃色的燈光照亮她的半邊身子,身影随着風吹樹葉明滅,她微仰着頭靜默了許久。
一圈蕭瑟籠罩着她,和她的吉他。她丢掉樹葉,彈起了吉他,曲調舒緩悠揚。
程如箦站在她不遠處,聽了片刻,不自覺皺起了眉頭。這音樂聽着讓她有種胸悶的感覺,心裡突然湧上悲涼。
果然孤獨是生命的底色,但是我們要如何在其上譜寫盛大的詩篇?
她又聽了片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身悄悄地離開了。
穿過足球場時,她被一顆飛來的足球砸到肩,白色外套印上了一個黑色的印記。
*
“噫?你衣服怎麼髒了。”葉初陽從洗手間回來,路過程如箦身後時,注意到她肩上的大片污漬。
“不小心被球砸到了。”程如箦回過頭看她,不在意地笑笑。“好像要開始了,快坐下吧。”
葉初陽從兜裡掏出濕巾,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下了,試圖幫她擦一擦。
“謝謝啦,我回去洗幹淨就好了,不用這麼麻煩的……”
“诶诶,别動,好像能擦掉一些。”葉初陽按着她的肩,看着擦拭之後幹淨了一些的外套,滿意地拍了拍她的肩。
“還好你被砸到的是肩膀,雲吞高二的時候有次體育課,被砸到頭,差點沒把我吓死。”她後怕地歎了口氣,回想起從前。
“我剛好在她不遠處,看見她當時就閉着眼站着,捂着頭,問她也不說話。我還以為她腦震蕩了,還好沒事……”
她想要帶鐘暾去校醫院又背不動她,吓得臉色慘白一片,眼淚嘩嘩地直往下掉。
結果鐘暾這個沒良心的,緩過勁之後看見她這副模樣居然笑了出來,嘲笑她的臉比世界地圖還花。
當時鐘暾剛轉學不久,葉初陽與她也不算熟,她沒想到這個女孩子居然這麼沒心沒肺。
葉初陽不與她計較,跟老師請了假,打了車堅持把她送去了醫院。
沒多久月考成績出來了,老班按照考試成績排座位。鐘暾是第五個選座位的,她抱着一摞書,穿過一排排的課桌,往葉初陽位置旁邊一放。
葉初陽:???
葉初陽一直以“後排靠窗王的故鄉”來安慰自己,好學生怎麼也跟着混迹這種角落了?
鐘暾沖她笑,跟她一起在早自習摸魚。有一天卻對她說:“那我幫你補補課吧,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于是鐘暾每天下課不僅給她接水、做廁伴、還兼職補課老師。除了英語,她都給她補。
程如箦看了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主席台前方的鐘暾,問葉初陽:“她……這麼熱心的嗎?”
葉初陽歪了歪腦袋,思考了一下。“好像也不盡然,别的同學她也給講題,但是總的來說,還是本宮獨得恩寵啦~”
“所以你送她去了趟醫院,她就給你補了兩年的課……”
“倒也不是,她剛坐我旁邊的時候,老愛欺負我。有天她問我想上哪個大學,我知道她想來滕大,所以我說我也要上滕大,上大學跟她一個宿舍。可是我的學習嘛,不怎麼樣……”
程如箦關注點跑偏,輕笑道:“她老欺負你你還想跟她上一個大學嗎?”
葉初陽轉頭看了看舞台上的鐘暾,眼裡閃閃發光。她笑眼彎彎,自信道:“因為我知道,她其實是很好的人呀。她也不嫌棄我成績差,挨着我坐,還跟我一起背沒用的閑書。”
“事實證明你的眼光真的很好。”程如箦看着葉初陽望着台上一臉崇拜的樣子,有些被感染到,唇邊綻放溫柔的笑。
她聽着前奏響起,看着鐘暾專注撥弦的樣子,今晚她坐在花壇邊的景象浮現,揮之不去。那是與現在截然相反的狀态。
自己對她,完全不了解。以後還有了解的機會嗎?她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