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上,校園廣播響起時尹清書翻了個身。她迷迷糊糊地睜了睜眼,突然發現對面程小四的床上似乎空無一物。
她猛然睜大了眼睛,騰的坐了起來。她在枕邊翻找着眼鏡,雙手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而顫抖着。
小四人呢?難道是因為昨晚,還有最近小三與她鬧矛盾,她連夜卷鋪蓋走人了?
尹清書終于在床與牆的夾縫處找到了眼鏡,往鼻梁上一架,迫不及待地轉頭去看——程小四的床上,被子枕頭都不見了,隻有一個筆記本……她本人,不知去向。
尹清書的心瞬間狂跳起來,她甚至聽得見胸腔裡清晰的“咚咚咚”的聲音。她急忙轉身,身子正要探過床的中線,将熟睡的林言之搖醒,餘光不經意間掃到了林言之對床——等等,小三床上那個好像是小四的被子?
窗簾被夜風吹開一條縫,室内光線迷蒙,卻能夠看清,鐘小三床上的被子,套着程小四的奶藍色的印有白色小熊的被套。
她定睛看去,鐘小三的床上,程小四貼着床沿仰面躺着,此時閉着眼,還沒睡醒的樣子。鐘小三靠牆側躺着,看不見臉,她似乎是抱着程小四睡的——她的手和腿,都在床沿處露出了一點兒。
尹清書如遭雷擊,呆呆地坐着,瞳孔地震好半晌。她張着嘴說不出話,過了很久才想起來眨了眨眼。
她感受到了一種比程小四連夜卷鋪蓋走人還要令人震撼的心情——難道昨天晚上自己是喝斷片了嗎?還是自己穿越了,漏掉了什麼情節嗎?
這……這是什麼場景啊!
她右手兩指用力掐了掐左手虎口,疼。她又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覺。
尹清書将斜對床兩個人反反複複看了好多次,确認是鐘小三和程小四。要不是今早一二節有課大家睡不了懶覺,她真的恨不得馬上下床去把她倆搖醒,仔細盤問下。
她滿腦子猜測,覺也睡不着了,看了好會兒鐘小三的床,伸手拿過手機,把這倆人的罪證拍了下來。
鐘暾又做夢了,她夢見自己掉進了一個漩渦裡,順着水流往未知的地方流去。她并不恐懼,也不感到窒息,隻覺得很熱,她渾身有些發燙。
于是她脫下了覆蓋在身體上的厚厚的外套,将之遞給了一個快要凍死的人。那人隻穿着單薄的衣衫,快要被凍碎了,于是鐘暾抱住了她。
兩人一起碎掉了,嘩啦啦地散落一地,摻雜在一起。鐘暾看見有人将碎片都收集起來,用衣服包好。
碎片融合又分開,變成了兩個人。
一個好像是自己,還有一個是……
鐘暾被校園廣播吵醒,閉着眼,轉了轉眼珠子,有些怅然若失地睜眼。
還有一個人是誰來着?
程如箦的側臉近在咫尺,睡得很沉。
鐘暾看着身旁的人身子一僵,差點驚呼出聲,她大腦突然短路了。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她是誰她怎麼睡在我旁邊?
鐘暾仿佛宿醉初醒般腦袋空空,過了好一會,零星的記憶才斷斷續續地飄回腦海。她心虛地把手和腿輕輕從程如箦身上拿下來,轉了個身,面對着牆想要繼續睡。
睡不着了,心煩意亂的。
她不安分地往牆邊拱了拱,過了會兒又轉回身。她做賊一般看了看沉睡的程小四的側臉,終于忍不住偷偷地伸出手,摸了摸她散落枕上的發絲。兩指在程小四枕邊交替行走,不安分地輕溜到了她頭頂附近,掌心虛虛地壓着她的頭發,感受了一小會兒那蓬松細軟的發絲,鐘暾終于心滿意足地收回了手。
程小四的頭>橘豬的頭>小仙人球的頭。
她又觀察了下程如箦,她還是睡得很沉。鐘暾放心地吸了吸被子上好聞的檸檬味,重新轉過身面朝着牆,閉上眼繼續睡了。
程如箦睜開眼,沒有動作。她眼珠向着牆轉了轉,餘光看着鐘暾的背影,面上浮現昙花一現般的淺笑。
這會兒的身體很誠實。
想到這裡,她開始思考起自己的身體——當時那快速的心跳是怎麼回事呢?
可能是第一次和别人睡在一起不适應,所以應激了吧。她很快得出一個理由,并覺得沒什麼邏輯漏洞,便又閉上了眼。
*
在湖邊的時候鐘暾說可能會下雨,沒想到淩晨時分真的下起了雨,還有風。
一點,她終于睜開了眼,聽着窗外的風雨聲,摸到了身旁的手機看了看時間。
自己這嘴,是開過光的嗎?
陽台玻璃門沒關嚴,寒氣直往宿舍裡冒。今晚突然跳崖式降溫了,天氣預報顯示目前氣溫隻有個位數。她沒有換厚被子,冷到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宿舍樓下的路燈光透過被風吹起的窗簾不時漏進來,夜色變成半透明狀,隻有一處更為透明,那裡是程如箦的床頭。
看來是夜貓子慣犯了。
鐘暾看着那光亮,猶豫着究竟要不要下床去衣櫃裡找點什麼衣服蓋一蓋。她橫豎睡不着,終于彎腰坐了起來。
于是對面的光突然熄滅了。
她小心地從梯子上滑下,借着手機屏幕的光,打開了衣櫃看了看。
全是夏裝,連件風衣都沒有。本來上周回家準備帶點厚衣服過來的,因為還要拿吉他和去隔壁古街買夜宵,坐地鐵不方便,就沒有帶。
這周很忙,想要買新衣服也忘了買。
厚被子也忘了買。
自己什麼時候也變成失魂鬼了?該不會是近墨者黑,被傳染了吧?那她趕緊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