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羽無意識地咽了下口水,腦子裡還想着剛才的畫面,許久才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把冷水臉醒醒腦子。
後來她沒有問,那兩人也裝作無事發生,該幹嘛幹嘛。
“所以……诶诶!”粟羽直起身子,鬼祟地朝雲心的背影張望一眼,看着正在落座的嶺霁,探頭小聲問她,“你倆是怎麼在一起的?”
嶺霁一愣,記憶随着未說出口的回答跳回幾年前。
那時她們高一,班級隔着長長的走廊。因為共友,漸漸變成了一起上學放學的搭子而已。
劉雲心那時候總愛在路上講些冷笑話、現編的段子、無厘頭故事,李嶺霁覺得有趣。而已。
高二的時候她們距離近了些,兩個班隻有兩個班之隔。劉雲心時常一個人走過走廊,去盡頭的欄杆處,看天井裡的花壇發呆。
嶺霁不知不覺養成了下課時往窗外張望的習慣,見人走過,就跟出去,一起站在欄杆前往下看。
偶爾班上女生拉着雲心組隊上廁所,她通常不會拒絕。
嶺霁站在教室門口,看着女孩子們手挽手遠去,咬咬唇,走回座位。
她感覺自己的東西好像被誰搶占了,這讓她有些不滿。
每個這樣不滿的時刻,當天中午或者晚上放學,她就一定要攬着雲心肩膀走路,這樣才算找回些許平衡。
再後來……都發生了些什麼啊。高中的生活在她記憶中是碎片化的、灰撲撲的。三兩碎星散落其中,閃着光,湊近一看,全都是她。
是怎麼一步步從友情走向另一條偏僻蹊徑呢?日子瑣碎,有點無迹可尋了。
她記得很深刻的是,高二冬天的元旦晚會,雲心喝了酒,晚上回家走路輕飄飄。她架着她的胳膊走着,側臉突然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
呆滞一瞬,伴随着劇烈的心跳她勇敢而果決地回贈了一個側臉的淺吻。
此後是漫長的帶着若隐若現粉色的季節,雖然有時候會下雨,會出現厚厚的灰雲,但她感覺一切都不一樣了。
劉雲心常常一個人走過她的教室窗前,她跟上去,兩人站在欄杆前往樓下看。有時候她們的手會莫名其妙牽到一起,不知道是誰先勾出的手指。
再沒有親吻,也沒有問詢與答案。像守着什麼默契,做着彼此日複一日的上學放學搭子。
嶺霁想着,或許高考後,她們就會在一起了。她會先告白嗎?還是自己呢?告白需要準備些什麼嗎?那,會不止是側臉的吻嗎?
回過神,她在空白處寫下一個“解”字,撐着頭,就不可避免地又陷入遐想。
事實沒有按照預想來進行。
她們收到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系的錄取通知書,兩人出去小小地慶祝了一下。
蟬在樹叢裡嘶啞地叫着,嶺霁在某一個間隙失神。她們會在這樣的夏天裡迎來共同的新生活,她卻感到一陣失去的怅然。
雲心舉着熱茶與她碰杯。「尊貴的李嶺霁會員,祝賀您續費成功,與劉雲心再做四年上學搭子!」
嶺霁随她舉杯,玻璃相撞“叮”的一聲,她心裡原本藏着的期待立時就碎得很清脆。
那麼粟羽要的答案呢?
得益于那年八月曠日持久的高溫,雲心日日在家吹空調,足不出戶實在悶壞了,問她去不去山裡避暑。
她們住在山裡的民宿,早晚清涼。當晚銅火鍋端上來時,老闆極力推薦自家的楊梅酒。雲心向來是抵擋不住各類銷售話術的,要了一瓶,喝得半醉。
半夜時分,她們在潔白柔軟的大床上親吻。雲心渾身滾燙。嶺霁問她,你喝醉了是嗎?
沒有,沒有喝醉,我清醒得很。
她更願意相信她沒醉,便點點頭。好的,那我們算是在一起了嗎?
算,算的。
預想的告白跟現實完全不沾邊,但也沒關系。雲心睡着了,嶺霁抱着她,興奮得一夜沒睡。
所以,這算是……酒後亂性?總之就是在一起了。
粟羽還眼巴巴地望着她。
嶺霁哽住,想不出該如何回答她。雲心端着托盤轉身,就要走過來了。
“該在一起時,就在一起了。”嶺霁笑笑,敷衍過去了。
她坐下,沒事找事地新建了空表格,把預備在明早值班時整理的下周家教時間表提前做了。
「小雨,我覺得我們不能老黏在一起,我們保持點距離好不好。」
餘光裡,劉雲心越走越近,嶺霁想起去年她對自己說的這句話。
于是大二起,她給自己找了很多事幹,選修課也不再跟她選一樣的。
快一年了,有什麼成效嗎?所以,接下來又該怎麼做呢?
雲心分發着奶茶,嶺霁不待她動作,伸出手,“團團,給我一根吸管好嗎?”
“急什麼,不會忘了你的。”雲心一笑,順手遞給她。
“哦。”嶺霁接過,又看了一眼她的臉色,才低下頭繼續整理表格。
她們保持距離挺久了,她現在明明坐在她對面,卻很想她。
夜一晚比一晚漫長,仿佛如果今晚不能抱住她,那下次再見就是半個世紀以後了。
總該在一起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