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沃斯難得在用餐區碰到了蘭徹,對方好像剛從外面回來,手裡提着一大包東西。
裡面似乎是活物,不明材質的密封袋時不時鼓起一塊,在蘭徹手上劇烈抖動着,試圖掙脫他的桎梏。
說是用餐區,其實也就是整個星艦儲存營養液和水的地方,雖說營養液的液管材質耐高溫低溫,但營養液到底是儲存在低溫環境裡才能放的更久。
沃斯已經習慣了每天按時來這裡吃東西,查爾曾提議過給他送到卧房裡去,他毫不猶豫就拒絕了。
開玩笑,本來就是在蹭吃蹭喝蹭住,沃斯自認為沒那麼大臉還讓一個軍雌伺候自己。
他也很少在這裡見到蘭徹,對方似乎永遠随身帶着營養劑,不會刻意來這裡覓食。
蘭徹也是頭一次在這裡見到他,視線微微一轉就看到了雄蟲手裡已經喝光的營養劑,心裡訝然又升起一股歉疚。
雄蟲較之雌蟲更重口腹之欲,但即便是雌蟲也鐘愛各種美食,除非特殊情況才會服用營養劑。
小雄蟲真是受苦了。
蘭徹心念一動,決定加快動作,盡早回到主星。
沃斯看對方久久不說話,于是主動問道:“蘭徹,怎麼這麼早就出去了?”
蘭徹被他問得想起了自己手裡的東西,怕吓到雄蟲于是手臂往身移了移。
“切比利送了我點東西,這家夥,我和他不同派系都獻殷勤。”蘭徹無奈地說。
“他想讓我跟他們上級提一嘴,早點把他調回主星,哪怕是降一級都行。”蘭徹把那東西扔進了櫥櫃,轉頭就看到雄蟲一直盯着他的動作。
“我知道他,是我們這裡的監察官。”小雄蟲說道,語氣沒有什麼起伏。
蘭徹看着他這幅軟包子模樣就來氣,可又是真的心疼他,要是對方不這麼高,或者不是個雄蟲,他真想把沃斯一把摟進懷裡,再揉揉他的腦袋。
“是嗎,”蘭徹壓着一股火氣道,“切比利可是跟我說,讓你有什麼火氣盡管撒,不過他說那些都是他手下一個不服管教的軍雌幹的。”
“這家夥。”蘭徹嗤笑一聲,又緊緊盯着微微低下頭的小雄蟲。
“沃斯,你看着我。”雌蟲嚴肅道。
沃斯擡起視線,聽話地直視着雌蟲深灰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有着顯而易見的憐惜和疼憫,沃斯已經好久沒這樣手足無措了,他隻覺得自己的眼睛好似被灼燒了一般。
“你現在是雄蟲,之前所受的一切傷害都可以通過法庭提起訴訟,加倍讨回來,知道嗎?”
沃斯聞言又垂下眉眼,認真地端詳着那隻空了的營養劑。
“不需要。”雄蟲不假思索地淡淡道。
蘭徹一挑眉,頗有點好奇:“為什麼?”
雄蟲似乎對彼此的近距離感到有些緊張,手指不停地揉搓着營養劑空管,聞言他神色波瀾不驚,說出的話卻不像他的行為那麼軟和。
“他們都死了。”
雄蟲捏緊空管,視線低垂,不知是不敢看蘭徹的神色,還是單純地在回憶往事。
“有幾隻雌蟲住在我……的房子周圍,他們是個小組織,我隻知道有個軍雌在袒護他們壓榨别的雌蟲。”
雄蟲語氣平靜,卻讓暗含火氣的蘭徹靜默下來聽他簡述那件事情。
“我到查佩裡浮的時候還很小,雌蟲阿忒亞收養了我。”
“阿忒亞爸爸年老體衰,隻能靠打掃街道養活我們,那一年他從手指縫裡攢下一點白亞币,希望在年終的時候去診所幫我檢查一下身體。”
診所是查佩裡浮地下城唯一會醫術的罪雌開的,軍雌們的醫院當然不會對罪雌們開放,盡管小診所收費不菲還技術不行,可阿忒亞沒得選。
他收養的小崽子每天都會莫名其妙地發一陣燒,稀釋過的營養液每天都有在喂,可小崽子還是越來越瘦,阿忒亞心裡很着急。
他頭一次痛恨自己當初不悠着點,搞壞了這副身體,現在連小崽子的醫藥錢都出不起。
蘭徹聽着,不由得揪起了心。
“阿忒亞爸爸除了掃街道的工作,又接了擴建的掃尾工作,每天都很累,但是錢也攢的很快。”
“我和阿忒亞爸爸那段時間每天都很餓,但是沒關系,我們攢夠了去診所的錢,但是我們沒發現已經被附近的幾隻雌蟲盯上了。”
“阿忒亞爸爸抱着我,我們拿上所有的錢,可剛出門就被賭到了街角,我被保護着毫發無損,可阿忒亞爸爸被他們打了一頓,還搶走了所有的白亞币。”
雄蟲一直低着頭,語氣平靜地叫他心驚。蘭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從他顫抖的手腕感受到了那股破碎的傷感。
“阿忒亞爸爸的腿被打壞了,我們再也攢不了錢去診所,隻能夠活着而已。”